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lyler】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撩后十年 作者:Autism丶 文案: 有一种女人,易恋爱,难长久。容易动心,很快就腻。 有一种男人,不作声,不后悔。不易动情,动则长久。 秦漾在玩笑中勾搭上一个学霸,然后不负责任转头就走。十年酝酿,少年长大成人,伸出獠牙和尖爪,誓要报复。 由爱从来生不了恨,恨是深爱之人别无选择的最后借口。 “秦漾,回来了你就走不开了。” “那我若是不回来呢?” “等回来,或者找回来。” PS: 1.作者君写不来虐文宝贝们知道哒,谢谢大家支持。 2.日更,不定时双更。作者君坑品好,手勤嘴甜三观正,欢迎包养。 3.老规矩,经常给推荐歌曲和电影。 4.想到啥再补充,欢迎姑娘们收藏留言加勾搭。 内容标签: 甜文 业界精英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亦,秦漾 ┃ 配角:李妍妍等 ┃ 其它:搞笑,一见钟情,深情如一   ☆、再见   A市二院。   二院是A市最大的一家医院,此时人来人往生离死别间突然出现一个引人瞩目的景观,扰乱了一世尘嚣。   一个比一般男人还要高一分的漂亮女人背着一个神情恍惚的漂亮女人撒足狂奔。看得出来高个儿女人面色焦急,额头冒汗,大口喘气,已经是十分累了。但她仍坚持着和背上的人儿说着什么,絮絮叨叨听不太清。   李妍妍一面跑一面焦急问道:“护士,护士,食物中毒要挂什么科?!快!”   小护士招人扶住李妍妍,“吃的什么中的毒?”   李妍妍把头一偏随意在手臂上蹭了一把汗,“蘑菇!”   小护士一听,急忙让人把她们往急诊室带,自己帮忙去挂号。吃蘑菇中毒很要命,每年都有误食毒蘑菇而亡的人,而且不在少数。   急诊医生办公室里,苏亦正在和徐医生讨论902房病人的病情,听见声响抬头看去,然后身形一顿,面色由不敢置信到沉沉淡淡。   秦漾。   秦漾,你也敢回来。   秦漾的脸色苍白,瞳孔无神,嘴里念叨念叨不知道在说什么,进门时还是惊恐神色,现在已经开怀的笑起来。   看起来这大概是吃了毒蘑菇致幻了。   徐医生也观察出来了,问过李妍妍秦漾的一些状况后,夸赞了她把毒蘑菇带来的行为,让护士拿下去化验。   徐医生一边观察着秦漾,一边问道:“现在什么感觉?”   秦漾惊异地笑,“好多美人鱼啊,真漂亮这个大尾巴!啊!那个章鱼怪的章鱼脚从牛仔裤里伸出来的,好萌啊!”   李妍妍哭笑不得的晃晃秦漾,提醒她别把周星驰电影搬到脑子里出丑,“漾,那是幻觉!”然后转头像徐医生和苏亦抱歉的点头,“她就一直有奇奇怪怪的幻觉,总是在变幻。”   徐医生无声点头在白纸上龙飞凤舞写着什么,“几点进的食?”   “早上六七点吧?”   徐医生沉吟道:“九个小时了,时间太久了。”又问:“蘑菇从哪来的?什么做法?”   “是云南一个朋友送来的,我们昨天晚上一起吃的什么事都没有,不知道今天她怎么就中毒了,蘑菇放冰箱保鲜里没酸没坏啊。”   苏亦闻言目光几不可察地在秦漾脸上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他自己惊醒过来才在心里暗骂自己好几声收回视线来。   像一头理智的狼,收回自己渴望而贪婪的目光和獠牙。   那边李妍妍还在描述,“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她就说,她一会儿要出门自己把蘑菇在微波炉里转了转吃了,可是等到我要吃饭的时候,就听见她的呕吐声。然后她就说在厨房看到了龙。”   李妍妍哭笑不得。   徐医生又问了几个问题,把纸哗啦一撕递给李妍妍,“拿去给护士,让她先注射葡萄糖液,护士会给她扎的。别担心,没什么大事,以后记住蘑菇不能用微波炉热。”   李妍妍接过纸,连声道谢,回头想要背起秦漾,却发现一直沉默寡言站在一旁的帅哥医生已经把白大褂脱放在手边,动作利落而自然的背起又在一个劲儿扒拉头顶口中嘟囔着红色水母的秦漾。   李妍妍顿了顿脚步,抱歉地看向苏亦,“我来吧?”   苏亦没答,紧了紧托住秦漾腿的手,道:“走吧。”然后率先走出了门。   护士给秦漾灌了糖水,又打上吊瓶,嘱咐了一些事情后,就去忙别的了。出门遇到操手站在病房外向病房中凝望的苏亦,点头问好道:“苏医生下午好。”   苏亦颔首,“她怎么样了?”   这话问得小护士一愣。她?随后反应过来大概是指刚刚那个蘑菇中毒的美女吧。暧昧一笑后觉得略有痛心,二院的男神这是看上人家姑娘了么?   “没事了苏医生,这个季节吃了毒蘑菇致幻的人很多,她已经吐过几回了,打完吊瓶后会好的。”   苏亦道谢,然后推门而入。   急诊病房里有六张床,此刻只有她一个病人躺在最左边的位置。李妍妍去付款买药,室内只有他们俩。   苏亦走到病床前看去,目光深沉的可怕。   她还是当年那副模样,没多大变化,只是肤色似乎更白皙了些。眉毛不似别的女人纤细上挑,她的又浓黑又长,显得出大气来。本该灵动的眼睛此时紧闭,睫毛下还有明明显现的一圈黑,看来是没少受罪。   苏亦最恨的就是那张唇,永远红艳艳永远勾人不自知,永远挑着轻微的弧度似在看你笑,笑得满不在乎。   这是一个不走心的女人。   秦漾。   苏亦走上前去想用手指将那上弯的嘴角拉掉,却又想到自己在医院手上有细菌而收了手。目光落在她随着呼吸深深浅浅的胸膛,似有凶狠和不甘。   秦漾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男人。一个在万千红色水母中静默的男人。有一个水母自他眼底滑过,却没有打破他沉寂的视线。他是一簇簇鲜红色中静立的白,有些晃她的神,让她没工夫去拉扯似乎缠住她脖颈的红色水母。   “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秦漾看着眼前男人的眉眼,喃喃自语,“所以还是幻觉?”   苏亦闻言面色一沉,弯下腰凑近她的眉眼,微微下移在她的唇边顿住,然后狠狠叼住那永远上翘的唇角,用力阖齿,咬乱了那抹上扬。秦漾被疼痛唤醒了神志,所有红色水母纷纷不见,只有那一抹白真实地停留在面前,凶狠而嚣张地强调他的存在。   “似乎见过我?”苏亦松开她红肿得似乎要流血的牙齿印,满意自己的痕迹,低声道:“秦漾,这回记得我了么?”   秦漾此时的震惊和愤怒是毒蘑菇也压制不住的,她抬脚就要去踹苏亦却被他一把抓住动作,右手往嘴角一抹愤愤骂道:“你特么有病啊?护士呢?哪来的疯子?”虽然眼前的男人长得十分俊朗,但随意咬人再俊朗也是疯子,疯子不能惯。想着就要去摁传唤铃。   随着秦漾的动作右手扎的针早已经鼓起来要掉下来,大概是碰到血管了。苏亦看穿秦漾的意图,把她伸到床头的手一把拉住摁在床上,看着被压制的不能动弹的秦漾,那双明洞的眼眸里又散发出熟悉又陌生的光亮和灵动,苏亦心中恨意更重。   疯子?苏亦无声轻喃。   说得对,就是疯子。   秦漾,我十年前就疯了,十年后也不会好。   而你是原因,以前是我找不到你,现在你既然回来了,就别怪我。   一声‘别动’冷冷地道出口。苏亦动作有些粗鲁地把滚了针的针头拔[撩后十年]出来,又利落地照着原位扎了回去,把医用胶布重新粘回她苍白的手背上。   做完这一切动作之后他才松开对她的桎梏。深深看了一眼还在嫌恶地瞪着眼睛的秦漾,苏亦一言不发转身走出了病房。   他自己都不知道最后看她的那一眼里他多么贪婪,留恋和不舍。到底是现实中见到了和自己在梦里在回忆里在想象力疯狂的回想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   回手带上病房的门后阻挡了一直死死盯着他后背的灼热目光,苏亦不用回头就能想到她的表情。又是眉头微蹙,大眼睛眯起,一副嫌恶又鄙视的冷漠神色。   然而唇角还在上挑,只是右边比左边高。   医院走廊里有个小孩子在嚎啕大哭,有个女人在沉默地望向窗外,还有一个年轻人神色悲痛地捂住脸。   满目都是人间沧桑。   苏亦冷眼看着,半晌,才一句似呢喃似倾诉无声道出——   秦漾,你真没良心。   *   李妍妍回病房的时候秦漾还在生闷气,看见她推门而入就噼里啪啦的和她吐槽。   “刚刚有个神经病啥也不说上来就咬我,他奶奶个腿的老子欠他的哦?what the fuck?!”   李妍妍为她的‘国骂’加‘外国骂’默了默,以为秦漾在幻觉中看到有个神经病咬她,也不在意,把刚刚顺便在医院门口买的水果放在她床头桌子上,“素质啊,怎么在国外待了好几年素质还这差呢?”   拔了个香蕉给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秦漾吃不下,摇摇头,望着天心里咒骂着那个无缘无故咬她的疯子。   葡萄糖还有什么东西注射进去,秦漾看着一瓶又一瓶注射进去的液体,有些愣神。到最后一瓶打完的时候本就吐得差不多的毒蘑菇致幻效果也基本上没有了。两个人没有住院,收拾收拾要回家。   路上虽然还有些晕,看世界有些棱棱角角模模糊糊外,秦漾的理智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两个人悠悠地走,没有坐车,秦漾要求的。她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然而A市的黄昏雾霾并没有给她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不过秦漾感觉到晚风伏拂在脸上,还是很开心。   这雾霾,秦漾深吸一口气,还是一样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在外国空气太清新氧度太高都不习惯,还是国内的雾霾比较亲切。   李妍妍默默给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什么人?空气清新还不好,还得雾霾才好,毒傻了吧?   秦漾看出李妍妍的鄙视,笑道:“我在美国的时候每次有汽车从我身边过我都会闻闻尾气,想家想中国,无时无刻不在想,想又见不到只能去闻闻尾气。”扭头又笑,“你不知道,美国的果汁太纯了,像是水果不要钱似的,太纯了中国人就喝不惯,会头疼还会觉得粘嘴,我们那的中国人都喜欢喝兑过水和色素的。”   李妍妍没说话,默默地拍拍她的手。   不离家不想家,不出国不知道真正的爱国情是什么。   那种不踏上故乡的土地,国家的土地的孤独感和无助感,在深夜黄昏中,在人来人往间,在眼角眉梢上,都清清楚楚,点点滴滴都在告诉她——   你是一个人,独自一个人。   李妍妍心疼秦漾,在她半开玩笑间听懂了她所有心酸。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欢迎姑娘们收藏评论喽~~~~   ☆、往事   李妍妍后来想不明白,秦漾高二的时候为什么要去美国。   李妍妍和秦漾是初中最好的闺蜜,高中在一个学校却不在一个班。李妍妍学文科,秦漾学理科。她们学校和别的学校不一样,别校是高二分文理班,她们高一就分掉了。所以李妍妍和秦漾就分开了。   等到李妍妍接到秦漾给她的字条的时候,她已经坐上了飞往美利坚合众国的飞机上了。字条很简单,我先去美国,到时候跟你联系。秦漾到达美国的两个月后才给李妍妍电话,电话里只是哭,什么也没说。哭的李妍妍也跟着哭。她们就打着一分钟五块钱的越洋电话互相哭了半个小时。   哭够了,秦漾什么也没说,就挂了电话,又是好几个月没有消息。   后来李妍妍再问起的时候,秦漾怎么也不再说了。   谁也不知道秦漾在美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不说。   李妍妍把秦漾领回家,在给她倒水的时候突然恍惚了下——   今天那个男医生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还没等到想清楚,就被屋里的秦漾打断了思绪。“李妍妍,水,要渴死了。”声音大到令她绝望,把水粗鲁地推给她之后翻了个白眼,“你在美国十年还没学会小声说话?”   秦漾无所谓的挥挥手,“学那个干嘛,还是中国好,热闹,亲近。”   随后几天李妍妍也没再想起那个眼熟的医生,秦漾没心没肺的当被一只帅气的狗咬了一口,和李妍妍发泄一通之后也懒得想。   后来知道了这件事的李妍妍优雅地翻了一个白眼,对秦漾。“美国待习惯了人家亲你你都不在意秦漾你是多缺心眼?我要是苏亦就分分钟强[撩后十年]奸你看你还敢不敢忘了他。”   当然这是后续,彼时秦漾正在烦恼房子的事情。   秦漾回国这几天一直在李妍妍家住,赶上蘑菇中毒的糟心事就在这又拖了半个月。但是总在这也不是个事儿,所以她就托中介找房子。今天中介打电话说让她去看房子,秦漾告知了要上班的李妍妍一声后,坐地铁到了临近外城的这个小区。   A市地价说贵不贵,说便宜不便宜。市中心的虽然交通方便,但价格还是有些不值得,对她来说。秦漾在美国学的是室内装修设计,不用要求离市中心近。所以她一眼就相中了这个房子。   价格实惠,位置僻静,楼层适中,光线充足,安保健全,绿化美丽。且附近还有一个大商场,公交地铁什么都有,蛮方便。   各个方面都很合秦漾心意,她当即拍板确定下来就它了。秦漾东西少,只有一个箱子,当天就从李妍妍家里搬了出来。李妍妍有些埋怨地送秦漾到新家,“一走那么多年才回来,没住几天就要搬,我家太小就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秦漾自知理亏,回头抱抱李妍妍,“都在一个城市,别担心,我要是再在你那住下去,江源不会打死我?”江源是李妍妍的男朋友。   李妍妍破涕为笑,笑骂道:“德行!”回头把叠好的衣服递给秦漾,问道:“那你这次回国是常住不走了吗?”   秦漾折衣服的手一顿,“不一定。”   李妍妍惊呼,“还要走?!”   “看看吧,美国再好不是我的家,我不太想回去。但是我爸爸妈妈的工作还在美国。我这次回来也是因为太想回来看看了,先替我爸爸妈妈走一趟,你知道的,我的姥姥生病了。”   “姥姥还好吧?”   秦漾叹了口气,“老人家,到了年纪,就那样吧,不指望能治好了。”   说话间,东西收拾干净。二人没再清理,秦漾请李妍妍到附近商场的顶楼去吃了顿饭,然后李妍妍开车回家,她自己回到家中倒在沙发上,有些疲。   双目放空了一会儿,歪着头向窗外望去,透过高楼去窥探一丝丝蓝。今天天气蛮不错,天蓝风清,是难得的晴日。望够了远方秦漾收回视线,又四处打量起自己的这间房屋。   一个人住有些浪费,两间卧室一厨一厅一卫。房子是新房,房屋主人买了之后刚装修还没等买全家具就因为工作原因不得不去外地,只能把这间屋子租出去。墙面是中规中矩的白色,不出挑也没有大问题,干净利落还不错。厨房的油烟机和餐桌什么的都安置完全了,卧室里一张是空的,一张里面有一个衣柜。客厅内只有一张沙发,此时在她的身下。   休息够了,室内设计师开始着手收拾她的小屋子。到网络上订了家具,又挑了布艺和一些小东西。像床啊小沙发什么的她只能一会儿到家具城去买,等网上送货上门那她今晚只能睡沙发了。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她听到门铃响了,好奇是谁来摁门铃,秦漾放下手中的抹布到门上猫眼往外看。   走廊的阴影笼罩在来人的身上,使他的面色沉寂在昏暗中看不分明。操手板板整整站在门外,似在逛自家家门。他明知道屋内有人在向自己看来,也没有将自己隐藏起来,反而大大方方任其打量。   秦漾想了想,觉得这大概是人模狗样暗藏坏心的劫匪。心里想着长得帅也不能给开门啊,现在帅哥都干起这个行当了么?嘴上问道:“你找谁?”   帅哥闻声淡淡道:“秦漾,开门。”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人听清楚。   秦漾一边拿出手机时刻准备报警,一边更提高了警惕。哎呦,所以这还是有规划性选择目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自己刚搬到这里才一天,回国才不到一个月。除了李妍妍和另一个同学外,谁也不知道她的消息。   另外这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秦漾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团团红簇簇似黄泉边上开过的红色曼珠沙华状的艳丽水母,而这个人的身形竟然意外地和水母中夺目的纯白色重合起来。   苏亦等得不耐烦起来,虽然满意她的警惕性,但一想到她对自己没有任何印象还这么防备就心下烦躁。   冷冷地撇下一句“我在楼下等你你快点下来我有事和你说”之后,转身就走。   心里还补了一句,秦漾你要是敢不下来。   秦漾会下来才有鬼,她不仅没下来,还给自己的房门反锁。给李妍妍发了条短信,告诉她这些事情,让她快点领着江源过来。   在余晖中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的苏亦没有等到秦漾下来,而是等到了李妍妍带着几个男人上来二话没说就捏住了他的肩膀。   秦漾躲在窗帘后面偷偷看,看到李妍妍把苏亦制住她才下了楼,听见脚步声苏亦冷冷的回过头看了秦漾一眼,那一眼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秦漾有些看不懂,但是这个眼神她也有些忘不掉。   走到他面前,秦漾也没让江源松开他,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发现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他,而彼时李妍妍适时地给出答案。“你是,那个背着漾儿去病房的帅医生?”   原来是他,秦漾想。   听见自家媳妇认识他,江源和另一个男人对视一眼松开了手,苏亦一挣,然后左右揉揉手臂,冷冷道:“李妍妍。”   这个语调李妍妍确定她一定从前在哪里听过,不只是那天在医院。   “你不会是,是苏亦?”   “苏亦。”   李妍妍认得苏亦,高三时候的理科学霸,同年级不少人认识。即使不认识,也肯定听过这个名字。文科和理科在不同的楼层,李妍妍只匆匆见过他一次,在大雨中。   那时候苏亦好像是问了她什么?记不得了,只记得自己好像当时蛮生气所以就没有好好回答他。   而停止揉弄肩膀的苏亦向秦漾走去,眸光有些凉。   “你还记得我么?”   “你是病房那个疯子。”   病房的疯子,好回答,好定义。   苏亦轻笑着抬起手递给秦漾,“抱歉惊扰到你。我是苏亦,那天在病房里对你一见钟情,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苏亦握住秦漾的指尖的时候脑中突然想起当年秦漾的模样。   马尾辫高高吊起,随着她向自己走来也在蹦蹦跳跳的晃他的眼。原本宽松的校服裤子被改的很贴身,外面罩着一个宽大的衣服,把原本只到他下颚处的她显得更加娇小。夕阳还是那么暖,让她的脸也那么暖。   她仰头看着他,然后伸出指尖,“抱歉惊扰到你。我是秦漾,那天在图书馆里对你一见钟情,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她身后是一群人,男男女女,有说有笑,都在向这边望着。有人凑热闹,有人看笑话,姿态千百。从小到大总不乏有人对学习好的人排挤贬低和疏离,苏亦从来不在乎。而彼时再多喧嚣都比不得秦漾看他的眼夺人注目,再多的阳光都蹁跹落在她的身后,不敢争夺她的美。   记忆中苏亦抵过手,轻轻握一下。“苏亦。”秦漾顺着牵手的劲势一步跨上前踮起脚尖在他侧脸落下一碰,没等苏亦反应过来那异样的温度是什么她就重新退了回去。   苏亦的脑中没了圆锥曲线,没了诗词歌赋,没了牛顿定理,没了有机化学。   苏亦的眼中全是她的发旋儿,她的眉,她的眼,她沁汗的鼻尖和她满不在乎的唇。   而此时秦漾看着苏亦伸过来的修长白皙的手指,不知接不接。过了很久,她握上去,想一碰即离,却被他宽大的手掌反手紧紧握住。   用力扯出自己的手,秦漾干笑一声,“秦漾。”   苏亦闻言轻轻一扯嘴角,没说话,转身便走。   身姿是别样的挺拔,似有松柏之姿。走在夏季的傍晚,像晚风。   李妍妍默默看着苏亦的背影,熟悉之感突然升起。她想起来那天他问了什么而自己答了什么了。   “李妍妍,你知道秦漾去哪里了么?”   自己当时失恋没有朋友安慰,想到不告而别的秦漾很是生气,所以没好气地答道:“去美国了,永远不回来了。”   闻言苏亦的身影踉跄一下,然后缓缓走进屋檐外的大雨中。雨有些大,似断了线的情人颈上的项链,像借雨流泪的失落人的眼。他一步一步走向雨幕中,像他此刻渐行渐远的样子。   李妍妍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欢迎姑娘们指教。 么么哒。   ☆、住院   一连几天,秦漾再没看到那个医生苏亦。自从李妍妍和她说了他是高中理科典A班那个学霸,她就有点印象,稍微想起来一些。   记忆中那次是和别人打赌,她输了,一个女生就让她去亲隔壁班那个学霸,理由是既惩罚她,又报复他。因为在那次打赌的前一周的考试里,苏亦又考了学年最高分,而他们都是两人的分加起来还不及格的那种。   秦漾把设计稿最后一笔画完,有些无奈的想——   这哪是惩罚她,报复苏亦啊?这是惩罚苏亦,报复她啊。   自己不就是开玩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麽,记了十年,都这么长时间还过来报复我。   秦漾把左手边的水一仰而尽——学习好的人就是小气。   前几天李妍妍在讲完她知道的事情始末后道:“漾儿,我觉得那个大学霸对你有点不一样,你好好考虑考虑咋回事,下回见面问问啥的?”   秦漾一副‘excuse me?’的神色,“那种学习好的还爱记仇的人哪还有下一次见面?我真怕他再给我整出什么麻烦。”   是的,秦漾把苏亦的行为归结为报复。她脸盲,记不住人脸,但对文字的记忆力还蛮好。那天苏亦说的话分明就是当年她说过的嘛?!   既然如此,她不会自恋的以为他说的是真的。也就更坚定了是他在报复的想法。   还在医院里一见钟情,秦漾呸了一下,有些不屑,高中的事情怎么可能忘?   秦漾在草稿上龙飞凤舞的签上自己的英文名,不再去想已经自动归类到‘麻烦’文件夹里和毒蘑菇并列的‘苏亦文件’。   虽然归期不定,这间屋子还不一定是秦漾常住的小屋,但身为室内装修设计师的她还是对自己的屋子有些小洁癖的。就像医生不会允许自己的手上落灰尘和细菌,要总洗手一样,设计师也忍受不了自己住在一间没有灵气的屋子。   医生有洁癖爱洗手,那天苏亦伸过来的手指苍白得过分,不知是不是因为总要洗的原因。他的手皮肤白皙,骨节分明,指甲是精心修整出来的圆润和简短,整双手修长匀称有力,一看便像拿手术刀的手。   “打住打住!”秦漾晃了晃脑袋,怎么想起他了呢。把苏亦的手指从大脑皮层中再踢回麻烦文件夹里,秦漾仔细打量自己稍加改造的小窝。   墙体还是上任主人刷的大白,秦漾不想太麻烦就没做改动,只是装饰性地摆上了相片墙和壁画,电视机上方还挂了一束塑料花。   沙发上铺上了软白的毛绒垫子,是在大夏天也喜欢躺在软毛上的怕冷星人秦漾最得意的宝贝。与沙发等高的小茶几上摆了精致的果盘和小饰品,还有一杯有轻少气泡的白水。地上铺着纯色的毛毯,阳台上挂着别趣的绿色植物,卧室里一张占满四分之三空间的大床,纯黑色的床上用品配合着暗色窗帘让整个屋子都带上了昏昏欲睡的气质。   和谐的颜色,精致的挂件,不贵却都是一个室内装修设计师的灵气所在。   正看着屋子,秦漾的手机忽然想起,是《FADE》的一段电音前奏,惊醒了她的欣赏。从口袋中掏出手机一看,秦漾忽地拎起了心。   是舅舅,林奕。   刚接起电话,那边就传来林奕焦急的声音。“漾儿,你姥姥现在在往A市转院,二院,你过来吧。”   秦漾闻言放下手机简单收拾了下就急忙向医院赶去。   林家姥姥林傲君是退休老教师,画得一手好工笔。她的画花像花来水似水,是文化人。六十几岁将近七十岁的高龄还永远是一副高雅打扮,即使被癌症纠缠多年,也只是面色枯悴了些,气质还是雅致,眼中精神也一样精光。   秦漾看见坐在轮椅上的姥姥还有温和的眼和轻笑的唇,心里叹道:那一代人,有一种神奇的东西。   上前握住对着她招手的林傲君,上前弯下腰给了她一个不敢用力的拥抱。几年未见,她的姥姥又老了些,秦漾不由哽咽道:“姥姥。”   林傲君侧手拍拍她的手,卷曲稀疏的烫发让秦漾脸颊一片柔软,“哎,好孙女,回国还习惯吗?你爸妈他们呢?”   “挺习惯的,我爸妈他们还在美国处理事情,处理完事情办完证件就马上回来看您,他们让我先行一步,您别担心。”   林傲君笑着应一声,然后看到面色沉怒向自己走来的儿子,问道:“怎么了?”   秦漾也回头去看。   林奕怒气冲冲,“国内的私立医院也太猖狂了些吧?咱们办理正经转院手续还进不去,说什么床位这几天满了,其实就是有猫腻,什么破医院?”   林傲君笑了笑,“气什么,私人医院都这样,正常。没有床位就去挂号看病也行,我们在附近哪不能找个地方住?住医院反倒憋得慌。”   林奕皱眉,“妈,咱给大夫护士多交些钱让他们也给你安排一个床位吧,你这本来腿脚就不好,不方便来回折腾啊。”   林傲君摆手道:“奕儿,社会风气坏就是因为太多人向它低头,把自己也同恶了。我们没大能力管好国家别人,但要有小能力管好自己。反正病也不会消失,医生也跑不掉,咱也没什么事,就等等呗。”   秦漾给自家小舅一个眼神让他跟出来,然后看见姥姥和保姆在说话没有注意到他们,才道:“小舅,我有一个朋友在二院当医生,我问问他能不能帮上忙,咱得住院啊,不然阴雨天姥姥多折腾啊。”   林奕想了想,道:“行,漾儿你去问问那个朋友能不能帮忙打点打点,不行咱多给点钱也行。”   秦漾木着脸问护士急诊室在哪,又木着脸找到了那天给自己看诊的徐医生。徐医生瞄了眼秦漾,没等她开口就笑道:“找苏亦啊?苏亦在四楼403,肿瘤科,你去那找他吧。”这个五十岁老医生的笑把秦漾笑得一脸尴尬,想摆手否认,却发现否认不了,最后讪讪一笑,道声谢谢就走了。   徐医生看着秦漾的背影,和对面的女护士长相视而笑,“现在的小年轻怎么比咱们那时候还别扭?哈哈。”   秦漾是硬着头皮敲开的403室的门,门内很快传来一声低应,“请进。”   深呼一口气,秦漾推门而入。   正在做病历记录的苏亦抬头看见来人时笔尖一顿,‘药’字最后一点就戳破了纸张。他放下笔,抬了抬眼皮,看出了秦漾的不情愿和尴尬,率先出声,“有事?”手掌一摊,“请坐。”   秦漾觉得自己有些蠢,自己和他根本不怎么熟悉,还有矛盾,他那么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记仇十年怎么可能帮自己?自己刚说过要离他远点。   看着秦漾苦着眉眼,苏亦摘下眼镜,放松肩膀,试图让自己不要给她压迫,“说吧。”   秦漾想到姥姥,心一横,道:“我姥姥生病了,转院到这儿,想求你帮着看看有没有床位了。”   秦漾说得含糊,苏亦心下了然,拿出内线给不知道谁打了一个电话,然后起身锁门向电梯走去。回头看到秦漾有些楞地等在门口,淡淡道:“在哪?”   秦漾:“啊?”   苏亦又重复一遍,“姥姥在哪?”   “一楼休息处。”   苏亦在电梯下降时从裤袋中掏出一个手机在上面飞快打着,还没等秦漾偷偷从电梯镜子中的反光看清楚他在用短信发什么,电梯就‘叮’一声到达一楼,苏亦率先走了出去。   秦漾在牵头领着苏亦走到一楼大厅的座椅旁,林傲君正慈眉善目地和旁边邻座的妇女说着什么。秦漾上前叫了句“姥姥”,林傲君望过来然后疑惑的看向苏亦。   苏亦上前两步弯下腰递过手,语气温和令秦漾瞠目,“姥姥您好,我是苏亦,是秦漾的,”他顿了顿,“朋友。”   林姥姥一笑,握住苏亦的手,“小伙子你好,在医院上班啊这是?”   苏亦笑道:“是啊姥姥,现在感觉怎么样啊?”说着,把手指搭上了林傲君的手腕上。   林傲君有些惊讶,“呦,现在会中医的年轻人可不多了啊。”   苏亦谦逊一笑,“嗯,我的爷爷是中医,跟着他学了些。”又道:“姥姥,你身体蛮好的,平时要多注意保暖,一会儿就有人来接您去病房了,您要好好养着。”   苏亦还在和姥姥聊天,都是些小话题,秦漾就在身旁静静看着。   这是她算上高中以来第一次好好看看他。苏亦有着浓黑眉毛,配着黑亮的眼睛,是讨人喜的好看。鼻梁真的很高,秦漾羡慕有高鼻梁的人,挺拔的鼻梁像山峰,将面容都立体起来。嘴唇大概是常常抿着,秦漾记忆以来是这样的,而此时那张唇带着温和而雅致的笑意在一开一合说着什么。   真是把医生的惯常模样拿个十足十,秦漾撇了撇嘴。   正好侧目的苏亦将秦漾的表情一分不漏看进眼底,又抿起他的唇,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收藏求评论求包养。 么么哒。 因为作者君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所以没去过医院,基本上。 一切啥不懂的都是靠百度来的。若有BUG欢迎指出。   ☆、吃饭   不一会儿就有护士指引林奕去交钱办理住院手续,林家姥姥有些不好意思这样做,要拒绝,苏亦推着轮椅进了电梯,摁上九楼病房处的楼层,笑道:“姥姥,病房就是拿来住的,留着它干嘛。现在空病房很多,别担心,就是普通的病房。”   林傲君这才轻叹一口气没说话。   等到三个人上了九楼才发现苏亦口中的普通病房一点也不普通。一间病房里只有两张病床,不仅有给家属休息的小沙发,还有电视有空调,采光好,干净,且隔壁就是护士值班室,离洗手间也不太远。   是难得的好房间,好位置。   秦漾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有护士在病房里铺床,安装病人信息卡片,告诉一些注意事项,秦漾被叫去隔壁的值班室填写信息,领取物品等等。晕头转向填了一些,最终确定总算没问题了她才回到病房。而去挂号,联系医生,交钱的林奕此时也回来了。   看到秦漾回来,苏亦道了句“还有病例要看”就欲起身告辞,秦漾把他送到电梯门口。   知道苏亦是帮了她很大的忙,秦漾有些尴尬,气氛也很凝固。苏亦插着白大褂的口袋,面无表情的看她。秦漾就盯着自己鞋尖上的水钻。   最终还是苏亦先开口,语气有些淡:“不用送了。”想了想又道:“负责姥姥的张医生是医院高薪聘请来的,在癌症方面很有研究,不用担心。”   秦漾点头,知道这是安慰她。姥姥得的是肝癌,她们已经不奢求治好了,只希望她能少些疼痛就好了。   话至此,秦漾终于仰头看向苏亦,“你出来这么久快回去吧,万一有人找你看病怎么办?”   然后秦漾看到了他对她露出的唯一一个笑,虽然有些清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笑他了?“走的时候叫同事帮我看着了,有事会给我电话的。”   秦漾轻轻应一声,想了想,道:“今天真的谢谢你,哪天请你吃饭吧?”   刚要走进电梯的苏亦顿下脚步,回头认真的问道:“哪天?”   她真的没想到苏亦会真的问是哪天……国人这么说不就是客套一下么?难道太长时间不回国大家寒暄的方式变得真挚了?秦漾有点懵。   讪讪一笑,“看你时间,我都好。”   苏亦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那就星期五晚上吧。”   秦漾应着。   电梯门关上后,苏亦用指尖摁了下数字四,然后有些轻颓地呼了口气,微微靠在电梯的玻璃上。   周五晚上,她的眼睛真亮。   *   一眨眼到了星期五,即使同在一家医院里秦漾也没再看到苏亦。这几天她每天都忙得昏头转向的,赶稿子,陪姥姥,还要各方打听了解老人患上肝癌的各方面信息用以借鉴。   直到晚上医院很多人下班,她掏出手机一看时间,才猛地发现今天有约。   把晚饭从医院外面的小吃部给姥姥和保姆买回来后,她就坐电梯直下四楼。四楼因为没有病房全是医生护士的办公室所以在这个时候显得很冷清,只有值班室里还隐约传出声音和灯光来。秦漾走到403门前,就见苏亦穿着便装背靠着窗户斜立在斜阳里,看不清容色。   他的指尖里有一根烟,没见他抽,只有红光点点,成了他身上唯一的颜色。   苏亦等了很久,他从未觉得星期五的二十四小时是如此漫长。事实上没有二十四个小时,从早上六点醒来到现在不过过了十三个小时,但于他来讲真是长的消磨了他所有的耐心。   他今天看了多少次的表?不记得了。从前是一眨眼就又要下班了,如今却是怎么等也等不到下班。   终于五点了,她没来。五点半四楼的医生护士们都走了,他也脱下白大褂。有人向他打招呼问他怎么还没走,他道,我再等等。   一直等到六点半。   期间他就立在这看着窗外,有急匆匆的人向远处走去,有个姑娘哭着抱着一个男孩子,还有一个小孩子蹦楼梯摔了一跤又自己爬起来。   然后她来了。   秦漾闻着屋子里的烟味,心想这绝对不是一支烟的含量。挥着口鼻走向前,打趣道:“苏医生,医院可是禁止吸烟的。你身为医生还在办公室带头违规?”   苏亦闻言直起身,在一旁白纸上掐掉烟头。眼睛睨着,听不出情绪,“我以为你又把我忘了。”   秦漾一愣,有些尴尬,确实刚刚是把他忘了,只好讪笑道:“怎么会?苏医生这么帅,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   秦漾说完没敢抬头去看他什么表情,只听得一句不清不淡,“是么。”   *   看着苏亦没什么表情的表情,秦漾体贴地没有打扰他,上了他的车后直接道出了一个地方。   是个很出名的火锅店,叫成都印象。   成都印象是一家主题火锅店,一进门便像是穿越到六七十年代的中国一般,木椅木桌,革命口号,红领巾还有国旗飘扬在门前,墙上画着红卫兵小将的壁画,还有一面硕大的中国地图。   苏亦一进门愣了一眼,然后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沉默地坐在角落处。   服务员递过菜单,苏亦传给秦漾。   秦漾在点餐的时候总会时不时问一下苏亦吃不吃,苏亦点头或摇头,手指就交叉摆在桌面上,静静看她在点菜单上勾勾抹抹。秦漾最开始还问问,后来看苏亦不怎么答,就干脆自己点自己爱吃的,一大堆。   最后要了鸳鸯锅,把菜单交给服务生道了声谢谢,就看见苏亦有些晦暗不明的眼。   秦漾尴尬抿抿嘴唇道:“抱歉,那个你还要吃点什么?”   服务生作势将手中菜单递给苏亦,她很早就发现一直是女人在点,男人只看着,眼神深邃,还以为是老夫老妻,谁想还不熟。   苏亦抬抬手,“不用了,就这些,再加两瓶水。”   “一瓶水一瓶红茶。”秦漾改道。   苏亦看了一眼秦漾,转头道:“两瓶水。”似乎是不容置疑。   服务员:“……”顿了顿,“呃,您好,请问您是点了……”服务员噼里啪啦说一堆,最后不确定问道:“两瓶水是吧?”   秦漾木着脸,“嗯。”   在菜陆续摆在桌面的过程中,苏亦和秦漾去洗了手,回来就看到备受争议的两瓶水被服务员放在桌角,娃哈哈的水装得不满,晶晶莹莹颤颤危危险生怕成了无辜炮灰。   苏亦把纸巾盒递给秦漾,自己也抽了两张纸擦干净手,然后把其中一瓶水的瓶盖拧到半开放在秦漾面前,淡淡道:“红茶不如水好。”   似在解释。   秦漾抬头看去,他垂着眼看不清神色,觉察到她的打探也不过略略抬了抬眼皮。秦漾轻声‘嗯’了一声,心里道:职业病。   成都印象的店主人是成都人,所以她家的红油锅特别的地道,能在北方吃到这么地道的四川火锅不容易。   就像北方人是烧烤,没有什么事是四川人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老板娘操着川普在那里热情讲话:“我们这个红油锅是牛油锅哩,牛肉熬得久久咧。”   秦漾笑着应着,满足地将筷子伸进锅里搅了搅,然后将菜和肉下里。往下倒菜的手一顿,对着苏亦扬了扬下巴,苏亦目光落在挑起弧度的唇角,理解了她的动作,“清汤。”   秦漾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把剩下的很多肉和菜下到清汤里。   拿着筷子在涮肉的秦漾略有鄙视地看着在向碗中兑麻酱的苏亦,道:“又吃清汤又兑麻酱,四川人会鄙视你的。”那边老板娘也笑得大声,“这小妞上道儿,我们四川人不晓得麻酱只晓得麻将,这些麻酱给你们北方人备的咧。”   苏亦被听不太清的‘麻酱’和‘麻将’搞得有些懵,选择闭嘴不说话。   秦漾不再开他玩笑,两个人傻顿着一个瞅着清汤锅,一个瞅着红油锅。半晌,透过火锅上面升腾地袅袅热气,秦漾听见苏亦问:“你是四川人?”   秦漾看羊肉已经好了,挑了一筷子在碗里,把轻薄发卷的羊肉滚上香油,再沾着点香菜沫,蒜蓉泥,裹着红红腻腻的红油和辣椒送入口中,入嘴便是满满地辣香,还有羊肉的一点点嫩。   秦漾喟叹了声,地道!   一边席卷着肉和菜,一边照顾着苏亦,“快吃快吃,火锅得烫着舌头才爽快。”   苏亦看着因为吃了个火锅就一脸幸福地秦漾,突然想起了他以前养过的一只狗和他妈妈说过的话。   猫吃冷食狗吃热食。苏亦总会烫到舌头,吃不了热的,苏家护士长就会笑他属猫的。而眼前这只显然是属狗的,带着还翻滚的热气狼吞虎咽,腾腾热度熏得她面颊微粉,吃相称不上优雅却让人觉得满足,连本不怎么喜欢的火锅登时也有了吸引力。   苏亦吃了几口就不再吃,也没放下筷子,以至于等到秦漾发现他其实并没吃多少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秦漾呼了口气来缓解自己舌尖上的辣意,问道:“吃完了苏医生?”   苏医生。   苏亦的筷子顿了顿。   “吃完了。”   苏亦抽两张纸巾擦了擦嘴,又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秦漾目光就从微薄唇角再漫到修长手指。然后她也放下了筷子。   苏亦起身到前台,回头对着收银员指了指他们这桌,然后掏出钱包。秦漾看见他去付款,急忙起身到他身边摆手道:“苏医生,说好了我请客。”说着要从手提包里拿钱。   苏亦闻言无声地看了她一眼。一手扯住她的手一手帅气地递卡签单。等到收银员把卡递回的时候,他才松开她的手,面色正常地又回到座位旁拿起外套。然后站在一边定定等她。   秦漾有些愣,掌心中温热而干燥的触感异常强大,似乎有着穿越时空的魔力,强行将她带回十年前那个夏季的傍晚。他的手还是一样的温和而有力,只是更大了。秦漾抬头看了一眼还在静静等候地苏亦,向来上扬的唇角掉下弧度,被用力抿在一起。   为什么觉得被撩妹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姑娘们,耽误一天。昨天身体不舒服就断了一天。嗯,今天没检查错字,姑娘们先对付着看,明天作者君再检查。 要不姑娘们帮我查查?笑。 打滚求收藏,求留言,嗯,晚安呦。   ☆、资料   那天吃完饭后苏亦把秦漾送回医院后就走了,周六周日也没看见他,不过想到他一般在办公室或者在病房手术室,看不到他也正常,就没再想。   等到秦漾再次看见他的时候是星期一,上午八点半,她正在陪姥姥聊天。苏亦穿着白大褂,跟在一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后进了病房。手上一个硬板,上面铺了几张纸,容色是惯常的平淡,信步走到病床前,瞄了眼插在床尾的病例卡,低头写了什么。   那边张医生笑得温和,拿着听诊器在林傲君的胸膛上摁压着听,又把手搭在她的脉搏上。摁了摁她的肚子和腰侧,笑着问了一些问题后,道:“老太太,身体挺好的啊这几天?”   林傲君笑着点头,“还好,不觉得疼。”   “通便呢?”   “正常不少。”   又问了一些问题,林傲君都尽量回答,有些答不上来的事情秦漾都能描述得准确,让老人家一片慰然。张医生走后,要去别的病房查房,秦漾跟出去送他。到走廊的时候秦漾抿抿唇,终于还是问出口,“张医生,我姥姥的病怎么样?”   张医生把圆珠笔插在口袋中,道:“老人家有些老了,心肺功能不太好,已经不适合做手术了。现在只能保守治疗,化疗放疗什么的。”   做不了手术了?!   秦漾突然要哭出来。   “那,能不能尽量减少她的疼痛?她昨天又开始疼没睡好觉。”   张医生安慰道:“放心吧小姑娘,我给她开的药能缓解她的疼痛的。”   秦漾点点头。   张医生转身向另一间房走去,秦漾也转身离开。不过她没回903,而是走进了楼道里靠在墙角哽咽起来。   不能做手术切除,那就没有彻底痊愈的机会了。虽然她早知道老人家得这个恶病多数凶多吉少,可得到确切消息之后她发现她还是难以接受。   那个在扇面上画花猫钓鱼又扑蝶来提醒她要专心的姥姥,那个在阳台养了一排兰花精心侍弄的姥姥,那个泼墨山水的姥姥,那个总是笑着给学生免费补课的姥姥……   秦漾无法接受。   第一声呜咽溢出喉咙的时候,她感觉到被人拉进怀抱。有消毒水的气息还有着什么清香一瞬间让她紧紧崩着的弦突然裂开来。她还住来人腰腹将自己埋在他的胸膛中泣不成声。   苏亦垂下眼睑看着胸前抽噎的秦漾,无声长叹一口气。   当秦漾终于哭够了的时候,她才抬起通红充血的眼睛看向苏亦,模模糊糊道了声对不起便向楼道外跑去。苏亦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拽回来,无奈地递给她一张面巾纸,“你就打算这样去见姥姥?”   秦漾闻言一顿。   苏亦叹口气,“白大褂也蛮脏,都是细菌,跟我到楼下洗洗吧。”   秦漾抿着唇,听话地跟在苏亦身后下楼梯。他们要下五层,然而没有走电梯。空旷的楼梯间里能听见他沉稳的脚步声和秦漾的高跟鞋声响,还有她偶尔的吸鼻子声音。   苏亦面无表情地走在前头,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的双手紧紧握成拳,握出没有血色地绷紧的苍白。有些胡乱地想——还是上挑着唇角吧,哭的样子更烦。   到了403之后苏亦把门半带上,从抽屉中拿出一个洗面奶和一条毛巾递给她,道:“这是我的,你先用着。”   秦漾点点头接过,看他又从柜子中拿出一个塑料盆,打了水放在盆架上,一时无言。   “洗洗。”   秦漾把毛巾放在架子上,然后用水把脸弄湿,涂上洗面奶胡乱抹两下,再用清水洗净。摘下那条浅蓝的毛巾在脸上摁两下,算是洗完。刚把毛巾折好要递给他,就见他靠在门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目光有些复杂,然后把手中握着的东西缓缓递给她。秦漾这才看清是什么。   大宝SOD蜜。   秦漾突然想笑。   苏亦看着她的表情,以为她们这些小姑娘用不习惯这个,于是强硬地把它塞到秦漾掌心上,“只有这个,你先擦点,不然会被风吹坏。”   “嗯”了一声,秦漾往脸上拍大宝,一边拍一边在心中自嘲地想到——气色红润万人倒,莫非姑娘用大宝?   那边苏亦从抽屉中拿出一沓纸,他捏住纸又用食指前后拨了拨,快速地略过一遍后将纸递给秦漾。“姥姥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西医,西医只能止痛。我咨询了下他们都说老年人治肝癌中医比较好,调理调理更舒服,这是我搜集的一些资料,你看看?”   又道:“如果你需要好中医,我这边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你回去看看,和家里人商量一下看看是中医治疗还是西医。”   秦漾用舌尖舔舔下唇,仰头看他,接过纸。半晌,用有些复杂的声音道:“谢谢你苏医生。”   苏亦顿了顿,然后手插在白褂子里转身走回座位,“客气。”   说客气的人才是真正的客气。看着他端坐在桌旁的样子,秦漾识趣不再打扰,道了声再见就退了出去,将一沓A4纸捧在胸前,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吸进了一腔刚刚还在鼻尖萦绕的消毒水的气味。   有些陌生,还有些熟悉。   *   秦漾仔细看了苏亦给的资料。不知道是因为他接触医疗更多还是怎么,他搜集的资料要比她前几天查到的更全面更仔细也更科学。   这份资料里记录了肝癌的病发原因,以及发病症状。篇幅更多的是应该如何做。如饮食护理,生活护理和心态护理等等。   这上面还有苏亦的手写备注,看起来似乎是结合了姥姥的自身情况特意而为。如第七页上旁边注释的小字凌厉飞扬地彰显着它的重要性,秦漾用荧光笔特意标注了下——老年患者并不适宜喝热水,过烫的食物皆不可。   林傲君有喝热水的习惯,总是喝那种烫嘴冒热气的热水。苏亦前几天来查过一次房看见姥姥在喝热水,没想到他就记住了并标在这里提醒她。   秦漾一时无言。   她又仔细看过资料,发现最后一张还有一个饮食推荐表。凌厉又飞扬地似乎要破纸而出的字迹——食谱是我咨询肿瘤科专家制成的,以供参考。   秦漾都细心地记下了。   等到把这份资料研究完成之后已经是下午两点多,秦漾伸伸懒腰,舒缓有些酸累的腰腿,很久没有这么认真的做笔记了,有些不习惯。目光落在桌面上他的字和她的字,她有些看入神。   苏亦……   难得有心,难得有心人啊!   秦漾突然想到前几天他款款走到她面前,有白色衣角闪过的样子。“我是医院派来协助张主任给姥姥治病的医生,以后有什么事随时打我电话。”然后把一张纸条塞给她,上面是钢笔书写的一串阿拉伯数字,号码末尾的数字9不知蹭到了什么有些花,然而冉冉墨香还是透过纸张飘散开来。   这些天苏亦表现出来的体贴细心和细致认真有些打破她从前给他的定义——小气而睚眦必报。蓦然想到那天他白大褂上的消毒水的味道和他胸膛中的清新,秦漾抿了抿唇角。   似乎有些什么东西想不明白,像是隔帘探花的青萝少女躲在朦胧后看不清。“看不清,就不去看。想不透,就不再想。”这是秦漾一直奉行的理论,她这次也想如此。可是熬汤的手还是不时停下翻搅的动作——   做不到不去想。   ……   按照苏亦给的食谱,又考虑到姥姥喜欢喝汤,秦漾研究着给她做了菠菜瘦肉汤。既补充了蛋白质又提供了维生素。特意在家把汤晾温后她才装在保温饭盒里,打车向二院行去。   林傲君喝汤的时候,林奕从外面赶过来。秦漾把苏亦整理的材料给舅舅复印了一份,让他也照着上面的注意事项来伺候姥姥,林奕低头翻看着上面的文字,看见两种风格迥异的字体,心下一想就知道是谁的。轻叹一声,“你们有心了。”   林傲君放下汤匙,笑得慈爱,“来来来,漾儿,跟姥姥说说,你觉得那个苏医生怎么样啊?”   秦漾整理花瓶的动作一顿,然后头也不回地答道:“挺好啊,蛮热心。”   林傲君弯着眉眼,“漾儿啊,这世间没有谁对别人是无缘无故地好啊。或者有其因,或者有其图。连父母疼爱儿女还有点原因呢,因为是他们亲生的,何况是两个陌生人?”   看见秦漾想要解释什么,林傲君打断她,“别跟姥姥说你们不是陌生人是同学啊,同学之间没那么大情谊,姥姥当老师这么多年看太多,啊。”她又喝了一口汤,似感叹似夸赞,“我看那苏医生就挺好,小伙子年龄不大,心细着呢,体贴还上进,嗯,用你们小年轻的话说啊,颜值还高。”   又点点头,“挺好挺好。”   秦漾嗔怪一句,“姥姥!”   林傲君朗笑几声,连林奕也露出几分笑意,“行了行了,害羞了,姥姥不说了。”   又说了一会儿别的,林奕突然想到回头问秦漾,“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昨天傻逼了- - 把草稿箱存错时间了……   请忽略智商谢谢谢谢!!!! 万分后悔自己开了医生文,里面涉及到的一些医疗知识太难查找资料也不确定真假。所以姑娘们若是发现什么BUG请及时告诉作者君,嗯- - 里面所有有关医疗的东西别信……别尽信。   ☆、卫青扬   A市机场。   林泉和秦成杰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人群中亭亭玉立的女儿。秦漾回国好几个月,而且她身体不好,他们也是担心啊。走出机场,林泉和秦成杰连行李都没放,径直打车到二院去看望林傲君。   秦漾的姥爷,也就是林傲君的丈夫从前也是老师,是当时有名的风流才子,会拉手风琴,会跳国标舞,和林傲君是般配且惹人艳羡的眷侣佳偶。好景不长,当时林家的姥爷姓方,方家是当地著名的书香世家,赶上□□时候,被抢被砸被□□,连带着林傲君也受不少罪。秦漾的姥爷一辈子性格刚直,正所谓过刚易折,他的性格并没有支持他渡过那场殇乱。林傲君为了这一女一儿,艰难度日,隐姓埋名,改走他乡,直到现在。   林泉林奕一辈子最尊敬最感恩的就是他们的老母亲。这次得到林傲君得了肝癌的消息,林泉是心急如焚,恨不得赶紧回国陪着自己的母亲。工作交接结束,回国手续办好,他们当即订了机票,飞越太平洋回到有母亲的地方。   在903门口,一看到正在看电视的母亲,林泉就疾步扑上前去伏在林傲君的腿上哽咽起来。   “妈妈,妈妈对不起,这么多年才回来看您。”   母亲若在,儿女心中就总有一分任性和依靠。林泉不敢看母亲脸上的皱纹和两鬓白发,岁月催人老,她老了,她的母亲更老了。   林傲君看见阔别多年的女儿,心里也是一阵酸涩又有点开心。从前只能通过电脑视频来看一眼,这回她伏在膝前,还有她小时候耍赖要听故事的模样呢。   收起眼底的涌动,林傲君用手掌慢慢轻抚着林泉的发顶,“傻小水,你孩子都那么大了,你还像个孩子似的。让漾儿笑话你。”   “妈……”   林泉和老母亲相聚之后,又用力抱了抱她的弟弟。这么多年来自己没有尽到孝心,全是自家这个弟弟在膝前尽孝。“林奕,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林奕也用力回抱了他的姐姐,“大姐你说什么话呢这么见外。”   待一家人叙旧之后,决定一起去吃顿饭。不知道林傲君的身体状况能不能出去一天,秦漾到403敲门。在得到允许之后才缓步而入。   苏亦看见来人,又一张无辜的稿纸‘开肠破肚’,被肿瘤医生开了刀。   “苏医生,”秦漾站在桌前,看见他把一张不知道写了什么的纸团成一团扔进纸篓,表情似烦非烦,一时顿了口。   苏亦听后半段话没听见,不由抬头望去,看见秦漾盯着他扔的纸团,不由更从心底生出一点烦躁。沉静了一下,还是他先开口。   “怎么了。”   秦漾缓过神来,答道:“哦,是这样的苏医生,我们家今天有个聚餐,想带着姥姥一起出去一点,你看她可以么?”   原来是要出去聚餐。   苏亦心下了然,随后微微点头道:“可以,但是要特别注意饮食,吃好吸收好消化富有营养的食物,口味要清淡,不可以吃牛羊狗鸡海鲜之类,只能吃猪,但是不能吃猪头肉,这些你都知道吧?忌生冷辛辣壮阳之物,给你的那些单子上都有。”   秦漾应承道:“是,都知道,我都背下来了,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么?”   苏亦想了想,发现没什么再需要交代的了后淡淡道:“没什么了,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有事打我电话。”   秦漾轻轻颔首,道过谢后转身就走了。苏亦看着秦漾离开的背影,没什么表情,半晌,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烟,没点火,只是放在鼻端下轻轻嗅着。几秒之后,重新铺平一张纸,落笔凌厉——   “南沙参,北沙参,天冬,麦冬,百合,生地,银花,秦漾..”   苏亦阴着脸,抿抿嘴:“……”   半晌,‘嘶啦’一声。   *   秦爸爸和林妈妈回来之后,秦漾和林奕才算是能缓一口气。虽然请了看护,但也要他俩白天晚上倒班来看着。这回多两个不用工作的人,他们一下轻松不少。   接连两天晚上不用到医院一陪陪一夜,秦漾可算睡个囫囵觉。   早上醒来,她又把自己的家小小的装饰一番,动的地方不多,却改一点生动一点。等到收拾的差不多了,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一上午了。肚子中的喧嚣声似在闹革命,急需面包等物资。管理者秦漾接收到革命者的消息,迅速扎头发换衣服蹬上鞋子打算到小区外面的小吃部吃个午饭。   禾味面馆。   小小的面馆里挤满了就餐的人,此时正是饭点儿,吃拌面炒面的盘踞于各个角落,乌泱泱嘈杂杂尽是人间烟火味。这家面馆是看门的老大爷给推荐的,听说便宜好吃还干净,用料也不选边角料,都是好肉。看这满满当当的人,真是名副其实。   老板娘热情地把她迎进去,然后问她吃什么,秦漾看看墙上挂着的菜单,点了碗猪肉馄饨。四下看过去,她没找到空余的桌子。“还有位置么?”   老板娘跟一个角落里的男人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然后抬头冲她笑道:“有,来,美女,坐这,人有点多,不好意思您先挤挤,一会儿姐给你多煮几个馄饨。”   秦漾坐过去,看见对面男人冲她微微点头,她也一笑算是回礼。   男人又低下头开始吃馄饨。   秦漾心里微动,怎么办被戳中苏点了。面前的男人身着白衬衫,领口袖口的扣子没有系,戴着一个金边眼镜,透过馄饨的热气把眉眼蒸地有些氤氲。   帅哥啊,白衬衫帅哥。秦漾对白衬衫没有抵抗力,而这位一看就是好品味,只是不知道他穿的什么裤子,在桌子底下看不见。   拿出手机偷偷点开相机,偷拍一张,发给李妍妍,并道:“吃馄饨偶遇一大帅比,帅的我合不拢腿。”   还没等到李妍妍回话,那帅哥放下勺子,拿出一旁桌子上的纸巾擦了擦嘴,轻笑着看过来。   “美女,偷拍是偷拍,不要发朋友圈哦。”   秦漾:“……!!!”   我凸(艹皿艹 ),被发现了好尴尬。   讪讪笑了一下,秦漾没敢抬眼再看卫青扬。卫青扬笑声渐收,放下钱就走人了。秦漾这才看见,原来穿的是西装裤。   那边李妍妍回了个□□的表情,让她再拍一张。   “人走了,偷拍还被发现了,遇见帅哥怎么上前要电话号,在线等,挺急的。”   “肤浅的女人,以貌看人,我瞧不起你,要到了记得分享给我。”   “……”   吃好饭,秦漾又到二院去陪姥姥,她在路边买了林傲君最爱吃的芒果,听说是从海南空运过来的青芒,长了一个好吃的样。   推门而入时差些与一个白色身影相撞,秦漾急忙后退,被人一把扯住扶稳,两人同时道了一声对不起。   两个彼此熟悉的声音。   秦漾站稳身子,向后退了两步,才能看见苏亦的眼睛。那双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她,让她不由干笑。“苏医生,辛苦你了这么热的天还得来查房。”   苏亦目光沉沉,顿了几秒才道:“本职而已。”目光又顺着她的手看去,是青芒。秦漾识趣地举起塑料袋,“苏医生,你吃芒果吗?刚买的新鲜的,拿回去吃吧。”说着就要把塑料袋往他手里塞。   苏亦一个撤身,避开了她的动作。无奈看了眼有朝这边看的值班护士和放风的病人和家属,叹了口气。   这小妮子好像傻。   “我不爱吃水果,你给姥姥吃吧。”   好心被拒,秦漾也不强给,毕竟这个从海南空运过来的芒果还真挺贵的。   苏亦看了一眼垂眉顺眼的女人,没说话,把双手□□白大褂口袋里就朝电梯走去。秦漾看着他挺拔的身姿消失在电梯门口,脑中突然蹦出几个大字。   Temptation of uniforms。   制服诱惑。   现在的中国男人都这么优质了么?   甩掉一脑子的黄色小泡泡,秦漾拎着青芒进屋去,看见林傲君正在和她妈妈林泉唠嗑,就开心地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   “姥姥,吃芒果啦。~” 作者有话要说:  男配男配,男配男配。 作者君滚回来了。   ☆、中医   人的生命是一个不能倒置的沙漏,里面的沙子一分一秒都在流逝。但若沙漏不见底,又怎会知道生命的有限和脆弱。人是在逐渐走向死亡地。对于离开这件事,迈动脚步的人总要比看着挚爱远去的人心里要好受一些。   林傲君一辈子,高【撩后十年】潮过,低靡过。一辈子坦荡荡,活也坦荡荡,死也坦荡荡,不畏惧活着或死亡的考判。对于她来说,到什么年龄做什么事情,她到了该离去的时候就该离去,强留不得啊。所以对于自己的状况,还蛮满意。   张主任说过林傲君已经不适合手术了,只能接受保守治疗。林泉和林奕就让她去放疗,做过一次之后,她就拒绝再做这种治疗。放疗十分疼,而且会降低她的抵抗力,让她动弹不得没有食欲,还出现掉头发等等症状。而换来的,不过是多一年甚至几个月的生命。   她不想做精密仪器下没有尊严和自由的木偶人。   若能活一天,就要像样一天。质量永远比数量重要。   这是在医院治病的这一个月里林傲君用自己给秦漾上的最意义非凡又震撼心灵的一课。   林泉软磨硬泡哭闹上吊都没有让她的母亲改变主意,她知道,她从来都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做了决定就不会改变的有主意的人,不然也不会那么坚硬地过了这么多年,她只是不甘心,不舍得,不想放弃最后希望。   毕竟决定了,就相当于再见了。   无论过程怎么样,在十月七日这天,林傲君出院了。他们一家搬进了秦漾临近郊区的房子里。   一间卧室给姥姥,一间卧室给爸妈,秦漾住沙发,林奕出去住因为他还要工作。   出院这天,苏亦过来送行。还是一身白大褂,藏住他半截修长。在他的协助下,出院手续办地尤其顺利。   由于这一家人都没有车,苏亦不知从哪里开来一辆房车停在停车场,把他们一家全都送了回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苏亦的白大褂已经脱了,秦漾很少见他不穿白褂,这会儿一时还有些不习惯。蓝白颜色的衬衫一丝不苟地贴覆在笔直的肩背上,这时没了白大褂的遮挡,米色裤子合体地显示出他双腿的修长。苏亦目光放在前面,偶尔看向外面的倒车镜。挂挡,踩油门,将车开的十分稳当。   “虽然是出院了,但是治疗还是要的。”轻轻一侧头,苏亦透过车镜看向林傲君,嘱咐道:“药要按时吃,这个药是国外进口的,激素不大,而且止疼很有效,放心吃。”   秦漾点头,苏亦继续说道。   “姥姥,我爷爷还有他一个朋友都是很有经验的老中医,也许可以帮到你。您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给您联系联系。”   林傲君对西医放弃,但很相信中医的神奇。而且听说有很多肝癌就是喝中药施针灸等传统方法治好的,她不指望治好,能让自己舒服点就行,于是当即答应。   “那麻烦你了小苏,我是个闲人,什么时候都有时间,按你爷爷的来吧。”   苏亦一笑,“爷爷退休之后也每天闲着在家。”   这边送他们到家后,苏亦告了别马上折返医院,他利用午休时间出来的,不能耽误医院的工作。   看着房车急速远去的残影,林泉感叹道:“这苏医生真是个好孩子,热心善良又负责任。”   秦成杰拍拍妻子的肩膀示意她上楼去吧,心里有话没说。   *   苏亦在第二天上午就给秦漾打电话通知后天早上六点请姥姥到翡翠阁去看看,并嘱咐前一天晚上不能喝水,早上不能吃早饭。翡翠阁在市中心,坐地铁直接就到,不过想了想还是和林泉林奕带着林傲君打车到翡翠阁,他们特意赶了个早,到达的时候苏亦还没到。   差十分钟六点,才从门外进来两个人。一个身姿修长俊秀逼人,一个精神矍铄老当益壮。   是苏亦和苏延卿。   “林姥姥,这是我医生。爷爷,林姥姥,姥姥的儿子女儿和外孙女,秦漾。”   苏亦简单介绍了一下后,两家人分坐两边,秦漾问过后大家都没有吃早饭,于是叫来服务员来点单。家长都示意让自家孩子点,苏亦又交给了秦漾,于是最后菜单就落在了秦漾手中。林傲君和苏延卿闲聊着,林泉林奕听着,秦漾看着菜名点了几个清淡的菜,最后一个肉菜四个素菜一个汤一道甜品,听起来都是不错的菜,抬头想问问苏亦还要不要别的,抬眼就撞进了苏亦的眼底。   秦漾抿抿嘴,心里暗想,妈的又看我尴不尴尬,却还是镇定地若无其事地问,“苏医生还有没有想吃的?苏爷爷呢?”   苏延卿将一切收尽眼底,不动声色地嫌弃自家不争气的孙子,和林傲君说话的过程中还分了个神告诉秦漾,“小姑娘,你点吧,爷爷什么都行。”笑容几多和蔼和高兴呦。   当然和蔼,因为本来他是拒绝再出诊给人看病的,只是他孙子一句,“你未来儿媳妇的姥姥,你治不治。”他就过来了。这世上不仅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爷爷看孙媳妇也是会越看越喜欢的。   这边秦漾点完菜,苏延卿也给林傲君把完脉了。苏延卿没有再笑,因为确实林傲君这个病有些严重,林泉林奕一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还是林傲君先开口,“老哥,你是小苏的爷爷,我就先这么叫你。”她拍拍坐在身边的女儿的手,继续笑道:“老哥你就放心说,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自己也都知道,治病这玩意儿就是尽人事,听天命,我找你啊来给我看看,也就是贪恋儿女想多跟阎王赖几天。”   苏延卿慢慢放松了面容,“放心,也没到最后一步。我先跟你解释一下,中医和西医治癌采用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方法。中医学认为,癌症的产生是由于整体的管理失控造成的,恢复整体的管理就可以使癌细胞改邪归正。而西医学认为,癌症的产生是由于基因变异,只要杀死癌细胞就好了。现代人受西方科学的影响,总觉得癌症特别可怕,身体一查出癌细胞就恨不得马上把它们杀死,结果急病乱投医,采取了不当的治疗方法。”   他顿了顿,接着道:“就像手术和放化疗,一种是创伤性医疗,治标不治本,使人元气大伤还容易复发,一种对人体危害更大,你想想林老妹,是不是,癌细胞那么厉害都能杀死何况那些普通的脆弱的正常细胞呢?”   林傲君点点头,觉得他说得颇有道理。   “中医治癌首先是治心,《内经》里记载道:‘主不明,则十二官危’癌症并没有那么可怕,它其实就是一种主不明的病,心不知道谁好谁坏,把血液优先供给给了癌细胞。因此,控制心病是一切治癌的核心,只要心病能控制住,癌症就是一种慢性病,像糖尿病高血压一样可防可治。我给你开点药,管你增加心脏单位时间内的供氧量,改变你的精神状态,抑制血液对癌细胞的优先供应。因为细胞癌变是因为缺氧,增加供氧量可以有效地杀死癌细胞。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该吃吃,该睡睡,该玩玩,该乐乐。懂么?当然,少盐少油少油忌辛忌腥忌冷忌烫还是要遵守地,毕竟这些都对常人也是必须的。”   林傲君笑着应了,苏延卿解释地很通俗,她都能理解,也都能做到,还符合她的心态。   这些道理苏亦都懂,所以他看到秦漾用心听用心记,像个临近期末考试听老师给捋重点的小学生就觉得有些好笑。   的确,很多得了病的人并不是病死的,而是自己把自己吓死的。虽然这个世界公认是个物质世界,但是绝对不能忽视意识的能动性。那些长命百岁或者不药而愈的人,大多心胸开阔性格开朗。不无关系。   菜一个一个上齐全了,服务生又贴心地给上了早茶和小糕点,看来这个翡翠阁还有点属于广东式的饭店。秦漾起身微微躬身把餐具给每个人摆好,林泉招呼苏延卿,“苏叔,来,今天真是麻烦您了,还拜托您走一趟,今天这顿让小辈请你,您快尝尝怎么样。”   苏延卿摆摆手,应承地夹了一块芍药放进盘子中,笑地一团和气,“别客气,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   林泉听见这话话头一顿,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林傲君轻轻笑了下,苏延卿也后知后觉地笑了笑,没去瞅自家孙子。   苏亦:“……”   两家子和气融洽地吃完早饭,秦漾抢着要去结账。苏亦也跟在秦漾身后,在收银台前,秦漾看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抢在她面前递了一张□□给收银员,而她的卡也拿在手里了。   秦漾急忙去拽苏亦的手,没拽动,佯装生气道:“苏医生,说好了这顿我们请的,你不要这样。”说着也把卡递给收银员。   收银员一脸为难。苏亦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捏在他手腕上纤细的手指,反手握住拿在身侧,这回看向收银员道:“都一样,刷吧。”   结果这顿饭还是苏亦请的。   因为还要送自家老爷子回家下象棋,所以苏亦也没强行要求送林家一家回家。让自己家那个卖孙求孙媳妇的老爷子先上车玩会儿开心消消乐等着,苏亦拦了一辆出租车,付好钱,送秦漾她们上车。   结果连车钱都是苏亦请的。   “明天我抓好药联系你来取药。”苏亦扶在车窗上看着秦漾淡淡道。在看见秦漾点头后,他才直起身子后退两步道:“姥姥阿姨舅舅再见,秦漾,窗户关上。”   林家人道别后,秦漾听话地关上了车窗。   车拐出饭店的门口,林泉看见苏亦还留在原地目送车子远去,感叹道:“真是个有家教的孩子。”   林奕发现,林泉这几天夸赞苏医生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硬盘坏了之后我的几万字存稿都付之东流。 我也想付之东流跳长江去。 来个小剧场。 秦漾:“每次想请苏医生吃饭都请不到,总让人请很不好哎。” 苏亦微微一笑:“没事,你可以卖身抵债。” 苏延卿,“来来来,孙媳妇,先吃一副药。” 苏亦接过药闻了闻,“当归,阿胶,鹿茸,珍珠,龙骨……” 秦漾楞,“干嘛用的?” 苏亦将要递还秦漾,一副喝了吧的架势。 “增加受孕率用的。” (药方百度,肯定不科学,你信你傻。)   ☆、煮药   苏老爷子最后和他的老伙计商量了一下,开出了一副药。药方交给苏亦,让苏亦去各大药方抓药,要是抓不到就去医院‘假公济私’一下。   苏亦坐在办公室中看见他手边一包一包一共二十包的药,沉默不语。不知道想什么,拿起电话也没有调出电话本,直接拨了一个号码过去。响了几声之后,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苏医生?”   苏亦眼睛看过药包,淡淡道:“药我抓完了,你会熬中药吗?这个熬法挺繁琐的。”   果不其然,听见对面传来略有焦急的声音。“啊?我不会啊,没事,苏医生你说吧,我学着熬。不行就送去那种中药房花钱找人熬。”   “我给你熬吧,外面找人不放心。这里面有些药挺难找的,我也是托关系才弄到的。”   对面办公桌的‘关系’卓明听见这话心生疑惑。自己去给他取的药,在药房里拿钱出库就行了,不难找啊。抬头看过去,却发现自己这个学弟一脸阴郁地,接着电话感受到他的视线,略微抬头轻飘飘地看他一眼。行了,卓明突然明白了,回他一个我懂我懂的微笑就低下头继续写论文了。   “没事,你今晚上我家取吧。”   行了,听见这句话卓明论文也写不下去了。去,他,家,取?要上门了么?   苏亦又说了两句,挂了电话放在桌子上,无奈地看着卓明一副‘我什么也不说你自己坦白吧’的表情。   “女的,要追,保密,烧烤,两顿。”   苏亦这话简洁地要死,但是卓明听懂了,满意地点点头又低头赶制他的论文。落笔的一瞬间突然好心酸,为什么同样是学万年光棍的医学但是连苏亦都要有妹砸了而自己依旧光着?   心好痛,痛到不想写论文。   下了班,苏亦拎着药包径直上车,一路流畅地开回家。到家后洗脸洗手洗澡换衣服,才拿出药壶,将药包拆开一个倒里去。细致地用搪瓷碗量出三碗半的水倒进药壶中,点火慢熬后,才拿出手机给秦漾打电话。   “清潭小区13号楼5单元301室,再拿几个干净的矿泉水瓶子过来。”   当第一锅药要到时候的时候,苏亦听见门铃声。秦漾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中药味,有些甘苦,却熏得站在门口的苏亦面容也热腾腾地。苏亦给她拿出一双拖鞋,秦漾默了默。   粉色HELLO KITTY的儿童式拖鞋,虽然看着大小合适,但是也太……童趣了点。   看出她的惊讶,苏亦给解释道:“我家很少有人来,没备那么多拖鞋,你先穿我侄女的吧。”   秦漾干笑一声,低头看见自己涂着红色指甲油的脚穿着正正好好的粉色卡通拖鞋还是有些装嫩,抬头便看见苏亦正低头看着她的脚。秦漾只觉得心一下一提,脚趾也微缩起来。   苏亦目光一深,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问道:“瓶子带来了么?”   秦漾点点头,把背包递过去,“带了四个,不知道够不够,都是我们自己家喝水用的,我都刷过了,很干净。”   苏亦手指没怎么张开就这么把四个瓶子夹在手里拿到厨房中,进去又出来,给她端出一个果盘,果盘里都是她爱吃的水果。洗的晶莹的葡萄,黄柿子,香蕉和鸭梨。   “先吃着等一会儿吧,”又指了指沙发,“随便坐。”   “电视没有交费,看不了,不过有WIFI,你要连吗?”   秦漾点点头,搜到了WiFi信号最强的一个TP-LINK A84,她扬起手机给他看,“是这个么?”   苏亦轻嗯一声,然后突然顿了顿,也没说密码,待秦漾都扬起头疑问地看向他后,他才淡淡道:“密码是wait20080728...”   2008年7月28日,那天什么重要日子吗?肯定不是他生日啊也不像是手机号。秦漾还自恋地想了想自己难道是那天亲的他?那也不对啊,当时是期中考试后一周,不是这个日子,这时候已经放假了。   秦漾暗道瞎想什么,然后连接上网,刷了会儿朋友圈就安安静静地吃葡萄,她刚回国还没习惯用微博什么的。那边苏亦一直靠在厨房门口的门框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秦漾看。听见微信的熟悉的叮当声,不知道是突然想起什么还是怎么,脸色有些……神奇?   秦漾看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苏医生,有微信吗?我们能不能,”她顿了一下,“加个微信?”   苏亦点点头道:“有,不过我忘了微信号了,你等下我看看。”他直起身从盥洗台上拿起手机,翻了一下,道:“iwawfu0728。”   加完微信后她翻了一下果然是直男风格,地区玻利维亚,姓名是Sy,年龄是空。朋友圈里只有一个转发的视频,名字还是XX中医药大学博士导张爱忠的演讲。   这种的活死人坟,加起来大概也就能用来横尸列表吧。也是,自己的微信号都能忘,大概很久没人加过人很久没有用过了。   其实这就是冤枉苏亦了,除了头条新闻和几个工作要用到的APP,他平时总会上微信上看看的,毕竟有很多微信群组里有消息需要他知道。比如开会,交论文,病例之类,或者有专门的病友群总需要他上去回复以达到网络实时跟踪病患康复情况的目的。   加完好友后苏亦就把手机继续放在盥洗台上,关火捏着抹布端起药壶像瓷碗中倒入中药。棕黑色的药液一点点被滤出来,还带着袅袅热气,煮药人只希望喝了这药的人也能有这样生命力如蒸蒸热气。瓷碗把药液装的差不多满之后,他又重新倒水进去,再开火慢煮。   秦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一脸好奇地望向药壶里形形□□的动物植物或者矿石之类。问道:“这个要煮多久?”   苏亦抬头看看表,“第一壶煮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第二壶能快点。”   一个多小时,惊讶!   “要多少水能煮那么久?这些水都是定好量的?”   苏亦那单根筷子把药拨弄地均匀。“第一壶是三碗半水,第二壶是两碗半,第三壶是两碗,第四壶是一碗半。拿什么量,拿什么装。”   趁着这功夫,苏亦把要嘱咐地一起嘱咐了。   “早饭前,晚饭后喝这个药,药不要太热也不要太凉,温口就行。一副药是吃两天的。我只有每天下班之后有时间给你熬药,你要一天一来过来拿药,我给你拿矿泉水瓶装,回去热热就能喝了。”   秦漾点头,连忙打开手机录音,以防遗漏。   “这个药忌口特别多,不吃甜不吃辣不吃冷,不能吃萝卜菠菜豆芽。” 作者有话要说:  没到清明作者君已经困到上坟磕头。 今天是个短小君,明天再补。 晚安姑娘们。   ☆、不可描述的一章   “这个药忌口特别多,不吃甜不吃辣不吃冷,不能吃萝卜菠菜豆芽和芹菜韭菜。”   “至于葱姜蒜都可以,河里海里的都不能吃,另外不能吃糖。”苏亦把另外一个小包递给秦漾,告诉她,“这里面是朱砂,朱砂是镇定安神的,不过吃多了有毒,这里面是十天的,你平均分成二十份在喝药之前放在姥姥舌头上,让她顺着药喝下去。”   秦漾都一一记下了,关了手机录音后指着正在徐徐燃烧的蓝色小火,“这一壶要什么时候好?”   “一个小时吧,你先在这等会儿。”   说完话,秦漾就坐在沙发上吃葡萄,苏亦站在门口看火,两人一个不知道说什么一个本来就不爱说话,一时沉默非常。   等到一整个水果盘的葡萄都吃完了,秦漾颇觉尴尬。多亏是无籽葡萄,不然就更尴尬了。   没有葡萄的遮掩,秦漾对这凝滞的空气更加不适应了,在犹豫着要不要把魔爪伸向大鸭梨的时候,她听见苏亦问道:“没吃晚饭吧,想吃什么?”   秦漾:……   “什么都行。”   然后更……了。   她到底说了什么!这个时候不应该说‘我不饿不饿吃过了不吃了’么。果然在美国待傻了。   苏亦淡淡道:“先吃个梨吧,马上就做好,你等一下。”   秦漾木着脸吃了一个鸭梨。吃的时候脑中反复回荡三个字——   鸭梨大鸭梨大鸭梨大鸭梨大鸭梨大……   挑挑拣拣之后,苏亦决定做一道虎皮鸡蛋。   秦漾看着厨房中忙碌的修长身影,一时有些愣。他挺拔地立在那里,环着手臂静静地看着还没有沸腾的水,只是静静地看着,等到水花沸腾后才把鸡蛋放进锅里煮着。动作不紧不慢,眉目认真,端着一副镇静模样,透过闪烁地眸光似乎可以窥见他手术台时的风采。   指尖圆润,十指葱白。指尖灵活地拧捻撕就把一颗颗白白圆圆滑滑的煮鸡蛋剥出,鸡蛋无声轻弹落在瓷碗里,秦漾地心忽地好像也落在了瓷碗里。   她低声说了一句:“你就不会找个大点的碗嘛。”   苏亦听见她说话,但是没听清。把另一边没熬药的煤气打开,倒了一些油放进锅中烧之后,微微偏过头扬声问一句,“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她讪讪地笑了下,看见苏亦沉沉的目光径直看着她,没有放过的意思,才低低地又重复一句,“你就不会找个大点的碗嘛。”   苏亦没说话,是因为他在想这句话好像挺熟悉的,但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想了一会儿,那边油热了发出‘噼啪’的声响,他把剥完的鸡蛋放进油锅中炸,炸到金黄之后才关火捞出来。把多余的油倒出来,拿碗熟悉地调入酱油,料酒,糖,醋,水等等,又开火放入刚才切好的葱花香菜爆锅,放入鸡蛋,倒汁。   想了想,他在最里层的橱柜里找了个以秦漾目测来看比她脑袋还大的大碗,然后把鸡蛋和汤汁一同倒在碗底里。关火,端上桌子,苏亦回头问她,“够大么?”   秦漾:“……”半晌,才喏喏道:“够……够大。”   ‘大碗’虎皮鸡蛋味道酸酸甜甜十分不错,苏亦家没有米饭,但是有全麦面包,于是两个人就着面包片吃着虎皮鸡蛋,搭配奇怪不过吃的真的挺饱。平时煮鸡蛋她吃两个就吃饱,今天足足吃了三个,还有面包和饭前那么多葡萄和一个大鸭梨。   吃的小肚溜圆,那边第二壶中药也要熬好。苏亦倒药汁的时候有药渣堵住了出药口,拿在手里晃荡也没晃掉。   “秦漾,过来帮下忙。”   在厨房里来回走走的秦漾停下脚步,“嗯?”   “把出药口那里用筷子拨一拨。”   秦漾哦了一声,“堵住了啊。”用筷子拨弄几下,但是没拨开。“这是塞里了么?”她低下头看过去,药汁在药壶里黑乎乎的她并不能看见出药口,弯腰仔细地去拨弄后还是没有拨弄开。   “怎么回事?”   苏亦的视线只能看到她毛茸茸的头顶,上面有个旋儿,那个旋儿让他一时间想起了十年前。他一时晃了晃神。   “啊!”   苏亦晃神没拿住药壶,药汁一个不慎洒到了秦漾的脖颈和胸脯。秦漾一声尖叫,跳离开来,扎着手不敢揉因为还真的烫疼了。苏亦一惊,把药壶随手扔在盥洗台上一个大步上前去看她。洁白的皮肤轻轻发红,但还好没有起泡。苏亦一把拉住秦漾的手将她拉到洗碗池前。   “弯腰。”   秦漾稍一弯腰,苏亦站在她身后把她的衬衫一把扯开,几颗扣子散落在地,所有覆盖霎时崩离。秦漾只觉胸前一凉,刚欲挣扎就听见耳边响起低沉的嗓音,语调中是听得清楚的不容置疑和担心焦急。   “别动,弯腰。”   打开水龙头,霎时就有汩汩清水倾泻而出。水是凉的,此刻秦漾弯着腰低伏在盥洗台上,大理石的盥洗台冰凉冰凉,像伸手扶住她腰背的手一样冰凉,存在感十分强。那种凉意让她的灼热刹那就多了几分不可理喻的逆差,没有变凉,变得更敏感更小心翼翼。在她的这个角度上,水不是透明的,有点青白或者什么,是一种她说不出的颜色。   苏亦用双手接住一捧清水,轻轻向她胸前撩,水的温度一下子将她胸前的灼热降下来,因为太凉快了她甚至微微觉得有点痛。苏亦手很大,手指很长,兜住的水再扬到她身上,有溅起来的冰凉沾到她的下巴和唇角上,让她不得不扬起头更挺起胸膛。苏亦微微晃神,手下的动作没有停,只是有些慢。   就这么反复地冲了很多凉水,水顺着脖颈胸脯流到肚子前,再向下。秦漾脑中只有两个感觉。   有点凉,刚刚吃多了肚子有点大……   等到苏亦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才轻轻转开目光,“还有没有烧灼感?”   “没了,好多了,其实刚刚也没洒上多少。”   “哦,那就好。”   但是,……秦漾顿了顿,然后微微侧头看向苏亦,“苏医生,你能让我起来了吗?”   苏亦的手还伏在她的腰侧,没松开,此时最灼热的地方不是胸膛而是侧腰,于秦漾来说。秦漾为此时自己的这个动作感觉到生不如死的尴尬,看着自己敞开的衬衫,内衣和牛仔裤,觉得这个发展方向有点扭曲,口味还有点独特。   苏亦放开手,绅士地转过身,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去继续拨弄药渣,可是眼前的药渣却隐隐变成圆形的奇怪模样。苏亦紧捏着筷子的手上渐渐冒起青筋,本来堵塞的药渣让他几下就全拨开了。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强加给自己脑中那些曾经看过的肿瘤,肺癌的图片,那些做实验开刀后的小动物,那些人体标本。当感觉自己的声音恢复至平常才淡淡开口,“第二壶药洒了些也没事,一会儿我给你撞进瓶子里,你晃一晃,平均地给姥姥喝。我一会儿送你回家。”   秦漾没拒绝,因为地上横尸的无辜的扣子还在控诉几分钟前某人的粗暴,这直接导致了她没办法穿着衬衫自己回去。苏亦进到卧室里直接从衣柜里扯出一件衬衫然后递给秦漾。塞到她怀里也没再多看一眼,就去灌药,“先穿我的吧。”   都这个份上了她现在的状态穿了跟没穿似的,秦漾也懒着矫情到洗手间换了。转过身去脱下衬衫就套上他的,看起来是穿过的,因为没有标签了,不过穿着就能闻到一种干净的洗衣液的味道,像他这个人。   衬衫有些大,袖口要挽起来,领口也没扣扣子,衬衫衣摆就打了个结卡在腰上,也能对付着穿。到底是男人,看起来瘦但是衣服还是很大。   苏亦目光平视,成功掠过秦漾头顶径直朝远处——望去。   秦漾看见他微微扬起的下巴,是很精致的弧度。然后喉头一动,她听见他说,“走吧。”   两个人坐在车上没有泪千行,只有相对无言。突然,苏亦把车停在路边,扔下一句“等我一下”就下了车,秦漾透过车窗看过去。   仁和大药房。   不一会儿,苏亦大步而出。秦漾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衬衫和她身上的是一模一样的。虽然都是白衬衫,但领口处有一个浅金色的小纹样。这个发现让她一时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苏亦把药交给她,“每天涂抹三次,用指腹晕开,这个药膏很好用,记得按时擦。这几天穿质地柔软的或者纯棉的衣服,不然衣料摩擦会落疤。”   秦漾轻轻点头。   等到将她送回家后,苏亦驾车就奔入车流之中渐渐消失。秦漾伸手摸了摸领口下的凹凸,蹙了蹙眉。   没说话,良久,才缓步上了楼。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 没有违规对吧对吧。   ☆、合作   这几天林傲君一直由林泉陪着,她们上午去商场溜达溜达,下午去公园逛一逛,晚上在家看书聊天,好不自在。儿女在身边每天陪着自己,林傲君这些天每天都过得很快乐很知足。   自从上次被烫伤之后,秦漾又去过几次,都是取第二天的药。基本上每一次都是苏亦熬的差不多了才叫她去取。而她每次都奉行‘三步走原则’——进门先吃水果,吃完水果吃饭,吃完饭拿药走人。   每次一道菜,天天不重样。   秦漾回到家里的时候她们已经吃过饭了,看见她归来林泉扬扬下巴,“吃了吗?厨房还有饭。”   轻轻点头,“吃过了,药放厨房了啊。我要进屋躺一会儿,春困秋乏是有道理的。”   看着秦漾没精打采的模样,林泉有些担心道:“每天都去苏医生家吃晚饭不太好吧。”   林傲君把一颗葡萄剥皮放进口中,笑着摇摇手,“你怎么还不如我个老太太开放?没事没事,让她吃,这男女感情啊就是吃出来的。这谈恋爱不就是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宵夜吃什么吗?”   林泉张了张嘴,“妈你的意思是?”看着林傲君轻笑着眨眨眼,她恍然大悟,仔细想想苏亦这一个多月的表现,真是越想越满意,嘴角都控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呀,那这么看,”突然后半段话没说,林泉的笑突然有所收敛。一丝担忧浮上眉头,“可是,妈,那漾儿的病,婆家能……?”   话至此,林傲君也低了声音,“到时候再说吧,那也不能不嫁人啊。”   秦漾睡了一会儿,晚上八点,发现在苏亦家吃的炸丸子还没有消化,她索性卸了妆散了头发打算上楼下走走。   小区的两栋楼之间有一个周长大概一百五十米左右的小广场,广场周围被花坛包围着,花坛边坐了一排乘凉望风的老人家。小孩子们在广场上打球,奔跑,玩笑,成年人围着广场散步,慢跑,或者只是三三俩俩聊聊天。便是一副人间景色。   十一月的夜风已经挺凉了,在秦漾走第七圈的时候,发现广场上的居民们大部分都回家了。一时空旷下来,显得夜风更加凉。   “第几圈了?”   温润的声音突然响在身后,秦漾一惊,回头望去,是那天在禾味面馆看见的白衬衫帅哥。不过显然帅哥是下了班的,没有再穿白衬衫,而是简单地黑色运动服。眼镜还是那个,金色在夜晚里看过去不大能看清。   秦漾有些惊喜,指了指卫青扬,“啊,是你。你……”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卫青扬看出她的意思,淡笑着接过话,“我叫卫青扬。”   “卫青扬。”秦漾笑着点点头,然后递出手,“我叫秦漾。”   闻言卫青扬挑挑眉,眼中滑过一丝暧昧,只是被金丝眼镜隐藏在了黑夜中。声音中带有一丝深意地说道:“呀,我们的名字说起来还挺有寓意的啊?很有缘啊。”   听见他这么一说,秦漾干笑两声,“是挺有缘啊。”   卫青扬,卫秦漾。   卫青扬适时地转走话题,他把运动服的拉锁拉至下颚,侧过头看了秦漾一眼,扬扬下巴,“穿的挺多的,不用让衣服给你了,拉上拉锁,还真是有点冷了啊。”   秦漾闻言听话地拉上拉锁,将手握拳放在衣服口袋里,“是啊,十一月了,看来第一场雪也就这几天了。”顿了顿,她侧过头问他,“你也是这个小区里的?”   卫青扬点点头,“是的,我住八号楼,每天上班坐办公室真是太累了,晚上下来走走抻抻筋骨。”然后他问她,“你也是?”   秦漾苦着脸,用手指指指肚子,“吃多了。”   卫青扬莞尔。   “我在这个小区里以前没见过你啊?你这么美,我见过一定不会忘的。”   秦漾真是被他给逗笑了,太会说话了,于是好心情地答道:“搬过来没两个月,以前一直在国外。”   卫青扬适时地露出惊讶,“国外?”   秦漾一拍胸脯,“对,我就是传说中的turtle,小海龟啊就是我。”没说完自己先笑了。   “美国比怎么样?回来还习惯吗?”   “在我看来,哪好都没有家好。在故土确实会给人一种没有办法表达的安定,也挺适合人类居住的。但是美国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先进,大体上也差不多。唯一不习惯的就是工作上的,我学的是室内设计,而美国的室内设计风格和中国的相差很多,你懂得,最近在恶补。”   的确,秦漾知道自己一定会回国,只是没有定下具体时间,所以这次回来还是比较仓促的,手里有两项没有完成的工作。她最近就在做这两个美国的装修设计,都已经接近尾声了。做完这两个之后,她就打算暂时不接外国方面的工作了。既然决定扎根故土,那工作重心也都往中国挪一挪。   中国的装修风格在大体上区别于美国的,细微之处更是天差地别。中国人注重细节,偏信风水,讲究格调,这都是她要仔细学习和研究的地方。而美国更偏向于轻奢主义,寻求特色和舒适度。最近秦漾不仅给自己补习了中国室内装修的特点,还试图开拓创新,将中美两者之间结合一下,开发出她自己的特色和想法。   秦漾给卫青扬粗略地讲了一下这些,卫青扬时不时地轻嗯一声,眸光闪烁,似在思考。   “所以你现在想找一个舒适度和实用度的平衡?想打破中国装修风格的中庸,尝试一些新的东西?但是,舒适度和实用度的结合会使这两者同时隐匿,每一个都不突出每一个都不会轻易被发现,这一定会对你的工作造成影响。”   秦漾有些惊异卫青扬的话,这话若说出,就是‘麦芽的香气’,行家啊。的确,国人在室内装修上大致分三种。一种是比较普遍的,装修队给装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这种房子不出错不出彩,是装修范围内中庸之道的翘楚,它们都有相近的模样,像是一个美容师手下的双眼皮。第二种是按照自己的喜好装修摆设,这样的设计就有高有低天差地别了。装的好是有品位,装不好是白花钱。第三种也就是她的雇主们,请室内设计师为他们进行量身定做的装修设计。   前两种不说什么了,第三种大多是有个性或爱享受的人。这些人有想法有品位,与之相对地就是难伺候。一下子抓不到亮点的设计,也许并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   卫青扬的话就是这个意思,秦漾听得明白,也想得清楚。苦笑一下,“日久见人心呗,这种雇佣也算一种合作,情投意合最好,不相适应就离婚呗,总能找到伯乐的。”   路灯下,昏黄的灯光斜斜倾洒下来,似乎笼成了一个追光灯,将秦漾和卫青扬温和地罩住。   卫青扬扶住眼镜,笑得真诚。   “秦漾小姐,那你这匹千里马愿意和我这个伯乐走段路吗?”   秦漾看着他,这次是他先伸出手,笑容彬彬有礼还带着一丝丝无端的狡黠。   “让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吧。我是扬帆建筑公司的总经理,卫青扬。秦小马,伯乐就在眼前,不走是傻马啊。”   秦小马。秦漾失笑。   侧着头看向卫青扬,朦胧灯光下她第一次清晰地看清楚他。有着温和的眉眼和时时上挑的唇角,他低头注视着你时似乎你就是他的全世界,例如此刻。   秦漾握住他的手,也笑,“我总不能当一匹傻马,伯乐你好,合作愉快。”   这是卫青扬第一次轻率地定下合作项目,于秦漾来说也何尝不是。从前都是经人介绍在咖啡厅里聊上一会儿才正儿八经地签下协议,如今握个手就算言定的感觉也十分不错。   “我们公司是当时我和大学同学一起办的。负责一栋建筑的除了建盖和销售外的所有工作。需要用到你的地方是建筑内的格局设定和专门房间的室内设计。”   ☆、十一   “我们公司是当时我和大学同学一起办的。负责一栋建筑的除了建盖和销售外的所有工作。需要用到你的地方是建筑内的格局设定和专门房间的室内设计。”   看见秦漾偏过头认真的模样,卫青扬轻笑一下,继续说道:“另外,在交工之际也会将你推荐给用户,收益比是九点五比零点五。”   九点五比零点五,这个比例和白送没有区别了。秦漾看着卫青扬含笑的眼镜,心下一动,收下了他的好意。   “具体内容到时候我们再详谈?”   秦漾点点头,好奇问道:“你都不需要看看我以前的履历或者作品吗?”   卫青扬目光紧紧锁住秦漾的眼睛,认真道:“长的漂亮的人作品一定不会差。”   秦漾的心突然停了一下。这男人撩人的本事太厉害。   加了微信,卫青扬送她回家。   第二天秦漾花了一上午赶完了美国最后的稿子,看到邮箱上闪现的发送成功的字样,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刚准备下楼吃个午饭,手机滴地提醒了一声,秦漾看过去,是苏亦。   “下午先过来医院,家里煤气欠费了,我们去交完再回家熬药。”   秦漾想了想,打了几个字回过去。“苏医生,我在家闲着没事,我去给你交吧。”   “不用,去开会。”   微信简洁地似乎都能让秦漾想象得到他打这几个字的模样。后来转念一想,他大概一直那模样。   那边,苏亦在卓明的呼喊中放下手机,拿起纸笔,“走吧。”   “想什么呢,这是谈恋爱啊,要开会了还聊微信。”   苏亦睨着自己这个师兄一眼,没吭声,径直向前走了。   卓明睨着前面越走越快的背影,突然摸着下巴想道:“这是,没否认是吗?”   *   下午五点,秦漾准时到达了二院403。她知道苏亦一般是五点下班。所以等在门口也没进门。卓明收拾完东西刚出办公室就看见站在门口的秦漾。   “你有什么事?要下班了。”   秦漾急忙摆摆手,“没事,医生,我等人。”   等人?等在403门口,自己不认识他,那只能是等苏亦了。   “你等谁?”   “哦我等苏医生。”   呦呵,奇了。竟然还能有女孩子来等苏亦。卓明也不急着下班了,虽然星期五的下班犹如一场解放运动,但事关八卦,兹事体大,他要好好探求讨求。   “你找苏医生有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嗯……一些私事。”   苏亦说姥姥的那些药也是他托关系很麻烦才寻到的,秦漾就没敢说是去他家取药,怕给他造成不好的影响。如果苏亦在他大概会有些欣慰,秦漾这回没有成为猪队友,再做出当面递水果这类毁形象的坏事。   其实秦漾也蛮冤的,她知道医院竞争压力大,有很多福利和名额都是需要竞争的。而且医生一直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同办公室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朋友,而递水果就是件太小的事了,又不是递钞票。   卓明把门推一推,“进来等吧,有个病人不太舒服摁铃,他去查房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说完,他把凳子拉到秦漾面前,“你今天中午那阵是不是和苏亦聊微信了?”   秦漾看了眼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但还是有礼貌的回答:“嗯,是,他告诉我过来找他。”   卓明蛮有兴致,继续问道:“一会儿打算去哪轻松一下啊?”   “还没有想好。”   卓明也没打算深问,不礼貌,再吓到人家小姑娘不好,只是随口说一句,“好好玩,不过听师兄一句劝,去哪也别去他家,不然你会被饿死的。”   饿死?   秦漾不解地看向卓明,他们真的认识吗?每次去取药都不担心会被饿死,而是担心会被撑死啊。   而卓明却以为她是不解这话的意思,解释道:“忘了告诉你是吧,我是你苏医生的师兄,我比他大一届,但是我们当时是一个导师下的学生,我们读硕士的时候经常在他家通宵看病例写论文,那个时候每天都要饿死,他家竟然连袋方便面都没有。”卓明做了个抹脖子吐舌头的表情,“外卖吃到吐。”   你和我认识的是一个苏医生吗?秦漾默。   想着也许是最近苏医生也外卖吃到吐了所以自己学着做饭了,秦漾也没在意。   说话间,苏亦夹着听诊器回到办公室,看到秦漾和卓明聊得火热先愣了一愣,继而换下白大褂,洗手,擦手时从镜子中看向偷瞄的卓明,问道:“你还不走?”   卓明也是无赖,双腿一叠身子斜倚在转椅上,一副‘大爷不想走就想恶心你’的架势。   “怎么?耽误你了?”   苏亦穿上外套,是秦漾喜欢的风衣的颜色。腰带一掐,无比精神。“没耽误,就是问问你,你不走我们走了。”说着,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往门外走,还不忘给秦漾招招手让她跟过来。   “记得锁门。”   苏亦驱车至交煤气费的地方,到了地方他进去,秦漾等在门口。她一脸疑惑,这种交费的水暖电信公司都属于国企,国企晚上通常五点下班,现在属于冬天,更要提前半个小时,苏亦晚来了一个多小时,怎么交上的费用?   苏亦出来后她说了她的疑惑,苏亦默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道:“自助交款。”   自助交款,国内都这么人性化了?秦漾默然了。“美国没有?”她听见苏亦问道。   “有吧,我也不清楚,我不大做这些事情。”   “当时为什么去美国?”   秦漾低下头,想了想才道:“家里有些事情。”   苏亦没再问,目光平静如没有波澜的湖面,只是径直地认真地开着车,像从来没有说过话问过问题一样。到家后,秦漾走在前面,轻车熟路地上楼换鞋,还是那双HELLO KITTY的粉色拖鞋,自然地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自觉坐在沙发上,等待投喂。   苏亦先去卫生间仔细地洗过手和脸,才去给她洗水果,然后熬药,准备饭菜。今天时间有些紧,他打算给她只做一道肉段茄子,是她最喜欢的一道菜。也不算麻烦,过个油就行了。   秦漾刷着微博,突然光脚跑到厨房门口歪着头问苏亦道:“苏医生,煤气费交了多少钱?”   苏亦回头睨了她一眼,又淡淡地转过身炸茄子。   “不用给,穿上鞋。”   秦漾穿上鞋又蹬蹬蹬地跑过来,“苏医生,今天师兄说你和他只定外卖不做饭,那你学做饭几年了怎么做的这么好?就像这个炸茄子,我一往油锅里放东西就会崩油,每次都把我烫的面目全非,后来我就不抱希望做饭了。”   “油锅里可能有水,也可能是你放东西的时候离的太远,离的近一点就不会崩了。”   “你还没回答我上一个问题。”   “初中的时候吧,那个时候放假在家就跟妈妈学了做饭。”   初中!竟然这么久了!秦漾惊叹。   “那你愿意学吗?”   苏亦把茄子翻了翻,“还行吧,她吓唬我,说不会做饭以后娶不到媳妇,小的时候觉得娶媳妇是大事,不能耽误大事,就学了。”   噗。秦漾失笑。没想到清冷如苏亦也会有这种天真的时候。想想初中的时候他不大点,够着马勺炒菜的模样,也是可爱。   “那师兄为什么说那个时候你家什么都没有他吃外卖吃到吐?你不给他做吗?”   “不给,麻烦。”   关火,放味精,摆盘,刷锅,动作行云流水连贯至极,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   “那我每次来都要麻烦苏医生你做饭做菜。苏医生你的待客之道太好了。”   “呵呵。”苏亦无声笑了笑。   备好酒菜,若不是以待贵客就是尝于心爱之人。   苏亦没说什么,二人吃光了一盘菜和两碗饭,又等了一会儿药也装好了,苏亦就打算送秦漾回家。   “谢谢苏医生,这个药还要吃多少天?”   “中药吃一段时间就要停一段时间,这是第二十天副药,吃完这个先停一下吧,等过一个月再说。”      ☆、十二   林傲君吃完了这二十副药,和林泉开开心心地去海南猫冬了。林泉拋夫,林傲君弃子,娘俩头一天决定,第二天一早就买票飞走了,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秦漾知道后也要去,林泉没带她,大家都知道林傲君的状况,她自己也知道,所以反而看开一点,玩一天是一天。   这几天她又见过了卫青扬,和他吃了几顿饭之后,签订了最终的劳务合同,以及恋爱关系。   还记得那天卫青扬把合同收起来一人一份之后,低头看向她认真道:“如果这是结婚协议多好啊,那即使这是一份极其不平等的条约我也会很高兴地签掉它。卖身也是没问题的。”   秦漾抿抿唇忍住嘴角的笑,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两张A4纸,在纸上飞快下笔,一会儿就出现了两份合同。   她看向卫青扬,卫青扬已经知道了她要做什么,他脸上也绽开开心的笑容。   “卫青扬先生,你愿意永远卫秦漾,慰秦漾,为秦漾,喂秦漾,唯秦漾,维秦漾么?一心一意,矢志不渝。”她摇晃了一下纸,“你可要想好哦,这真的是一份不平等的卖身条约。”   卫青扬从西装口袋中抽出钢笔,轻轻一笑,毫不犹豫地签下他飞扬的名字。将其中一份折起贴身收好之后,他牵起秦漾的手,“不仅愿意,一定会签,因为,”他在她耳边低低道:“我还畏秦漾。”   秦漾甜的跟什么似的。   林奕一次下班来找秦成杰时看见秦漾和卫青扬手牵手在小区内散步后一脸惊讶,他知道外甥女最近是谈了恋爱,但是他们全家都以为是和那个医生,没想到,竟然是一个没见过的男人。   不过这个男人看起来也很有气质很帅气,还能让秦漾很开心,林奕最终也没说什么。   这天,已经在海南旅游的林傲君和林泉两个人突然打电话过来,让秦漾再去二院找苏医生取药,因为她们在海边玩的时候没有看好包,包掉进海水里药被淹化了。   苏亦接到秦漾的电话的时候正在上班,他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还有半个小时下班。于是先去张主任那里开了药,付钱取药之后给小区中的服务中心打电话。服务中心的老阿姨知道他这个小医生经常作息不规律的工作,对他颇是照顾。接到他的电话之后马上把新鲜的茄子和猪里脊放在苏亦的家门口。   卫青扬和秦漾晚上要去吃火锅,秦漾最爱的红油火锅,火锅简直是深冬中的太阳,温暖每个寒冷人的身体。   卫青扬的车停在二院门前的时候,苏亦已经下班了。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袄,衬着坚硬的短发更显得面容清冷难近。气温很低,十二月中已经零下二十多摄氏度,冻得他脸颊手背很凉。   后面的救护车在‘嗷呜嗷呜’的鸣笛,这声音听得人无端发紧。秦漾回头看去,发现卫青扬的车已经不知道停在哪里去了,看来是给救护车让了路。走近大门口时,秦漾一眼就看见一身黑色的苏亦安安静静立在门的回廊前,门口的内部与外界形成了个风口,烈烈冷风冻得苏亦面色发白。秦漾赶紧跑过去,气喘吁吁道:“苏医生,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苏亦正好答完微信群里咨询的病人的消息,见她过来收起手机,将药盒递过去。   “这是姥姥的药,两个月的,记得让她按时过来复查。”   电话里秦漾把丢药的原因和苏亦说了,所以苏亦知道林傲君去了海南,过年大概也打算在那边过。海南挺好的,风景优美环境适宜,适合病人养病,苏亦没有反对,不过他也提醒了一下她们。   秦漾点头,接过药,再次道谢:“谢谢苏医生,你说还劳累你在外面等着,多冷啊。”   苏亦淡淡道:“还好,不是特别冷。”顿了顿,“一会儿去我家吃晚饭?”   “不不不,”秦漾连忙拒绝,“抱歉苏医生就不麻烦你了,我一会儿和我男朋友随便吃点就行了。”   苏亦的目光一顿,眼中霎时浮现出不明的郁色。半晌,才自欺欺人地又问了一句,“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这回,秦漾以为风大他没听清,还特意加大了声音,“我说谢谢你苏医生,不过晚饭就不麻烦您了,我一会儿和男朋友随便吃点就行。”秦漾一字一顿地告诉他,像刀锋凌厉的刀子一把一把一下一下地戳在他心窝上,一字一顿,一戳一顿,钝痛随后随着寒风汹涌地向他涌过来。   男朋友,她原来是有男朋友的?   那自己这么多天在做什么。   急诊医生和护士已经把救护车上的病人抬上床匆匆忙忙地从苏亦身边路过,护士衣褂带起的风夹杂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鲜血的味道清清楚楚地钻进苏亦的鼻息,让他忽然有些站不住身子,脑中一片眩晕。   卫青扬的车又开回原位,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次做出比较失礼的行为,在医院门口连摁了好几声喇叭。秦漾知道他这是在催促自己,转头看卫青扬已经下了车,站在不远处等着她,她又和苏亦道了声谢谢后拿着药转身急忙跑进风雪中。银色车子最终缓缓地驶进白茫茫里直至消失不见,苏亦站在原地半天动不得身子,等他缓过神来的时候,手已经冻的通红一片,握不住拳头。   风飒飒地,他为什么觉得这么冷呢。   好像穿少了。   *   苏亦回到家中先用面无表情地看着堆放在门口的茄子和猪肉。最终,拎起它们开门进屋。   似往日平常,换衣服,洗手,煮饭,做菜。   是秦漾最喜欢的肉段茄子。   青花底的盘子承接了茄子和肉段的温度。苏亦把菜盘子摆在桌面上,盛了两碗饭。他注视着红红绿绿搭配得当的菜,半晌,才微微松开被他一直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唇。   然后,连盘子带着饭菜被他整个扔进了垃圾桶里。   咣当一声,像什么碎了的声音,惨烈而无情。   苏亦整个人倒在沙发中,他拿手遮住眼睛。良久,才有干涩的像是无声哽咽过多久的沙哑嗓音,“何必呢。”   苏亦,你何必作践自己。十年前如此,十年后又如此。   不过是不甘心,拿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赌,日日夜夜地。这次真的不能再这样了。   没必要。   *   卓明发现他的小学弟最近有些诡异。   虽然面色平静,做事还像从前一样滴水不漏,但他还是细心地发现,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一次午休他查完房回来,正好看见小学弟把一根抽了半截的烟残暴地折断扔进垃圾桶里,空气里还有没散尽的烟味,不过不浓,看来他抽了半根之后就没抽了。   卓明微微惊讶道:“你在办公室里抽烟啊。”   苏亦阴郁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中是种莫名其妙的不善。   “不是掐了么?”   卓明顿了顿,憋回了没说出的后半句话——我知道你掐了,但是你竟然在医院办公室抽烟。他一点没有责怪的意思,虽然他知道苏亦会抽烟,但是他几乎没什么烟瘾,一起的几年里只是偶尔工作到深夜时才点上一根起起精神。办公室抽烟,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事出反常必有妖,能让他做出这个举动一定是有原因。   舔舔嘴唇,他略有斟酌地道:“你还好吧苏亦?要是工作太累了我可以帮你接接手。”   苏亦起身打开窗户,一阵冷风从窗外飘来,吹散了最后一些烟雾,连着苏亦的脑子也跟着清楚了点。   “我怎么了,没事啊。”   卓明:“哦。”   没过半小时,卓明就发现,声称‘怎么了,没事啊’的小学弟在食堂里和一直对他含情脉脉的小护士一起吃了午饭。   “他上次不是很直接地拒绝她了么?这是要办公室恋情了?不对啊,那那个姑娘呢?”   卓明嘶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断更两天因为家里有些事。   ☆、十三   苏亦是真的打算放弃了。   那天晚上,他站立在窗台前很久。外面银星闪烁,灯火寥寥,万家人都已沉入梦乡,只有他夹着根烟不能入睡。他看着月光如幕,倾斜了半片天地,想了很多。   “抱歉惊扰到你。我是秦漾,那天在图书馆里对你一见钟情,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这句话时时出现在高中的夜晚里和沉默的恍惚间。梦里是那副模样,笑眼兮兮。醒来无事时就在书本上杂纸上一遍一遍写这句话。似乎自高二起,他笔下的很多书纸都见得到这句话。苏亦想了想,似乎从最开始的伤心到后来的不甘,再由不甘到最后的习惯,其实最初的心动早已变了味道。   大学里他是谈过一次女朋友的,但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有些提不起兴趣,最后也就无疾而终。他那时看着女朋友,就想起秦漾,想面前的若是她,该怎样笑,该怎样闹。   想来想去,也就那样了。后来也索性再找,就想,等她回来吧,不然就去美国找她吧。现代社会,找一个人还是比较好找的。如果遇见合适的,再相处。   没想到,这一拖,就是苒苒十年岁月。   等到她真的回来了,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怨恨和思念。从前的日子只是想,见到她的一瞬才知道自己已经想到发恨。时间真是个狠心的雕刻师,他把每个人都偷偷变了样子,无声无息后是自己也看不下去的触目惊心。   然后又玩笑地掌控全局,等到很久很久之后,才蓦然发现,她已经变了,他还在等。那他怎么办呢?   也变呗。   不然怎么样,去死吗?他十六岁做不出这事,二十六岁更不会。   日子要照常过,明天还有台手术,他要抓紧时间睡觉。   只是总觉得这心里,空落落的。   苏亦笑了笑,掐了烟。   *   柳月风最近真是很开心很开心,她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她不知道恋爱是什么滋味,背过那么多诗看过那么多小说电视剧,只觉甜,却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这么甜。甜到每一口空气都是他清浅的呼吸的滋味。   你有没有尝试过行也是他,坐也是他,静也是他,动也是他,哭是他,笑还是他。都是他,是不可抑制地想他。   你和人说话不超过三句话就是他,你看到什么事会立刻想起他。你想把他介绍给全世界,却最终偷偷地藏在心窝不让外人窥视。   柳月风最近就是这般欢心,自从她找了苏医生吃午饭后他没有拒绝后开始。   “苏医生,忙完了么?我们去食堂吃午饭啊?”   她也就是随口问问,毕竟从前说过很多回,每一次都是被客气的拒绝。这次就是寒暄一下,没想到,是略有思考的声音,“行,走吧。”   柳月风:“?!”   她没听错是吧?是吧?是吧?   苏亦进了电梯,看她没跟上来,回头轻轻问一声,“嗯?”   柳月风急忙回神,快步跟上去,“没什么,”最后一句声音实在是小,因为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只是太惊讶了,做梦吧……”   苏亦没听清,也没想听清。二人沉默地立在电梯间,这是直通底层餐厅的医务人员专用电梯,没人说话,一时有些令人紧张的沉寂。   紧张的是柳月风,她看了眼苏亦胸前的胸牌。没话找话道:“苏医生,你的名字很好听,有什么含义吗?”   苏亦被这突然间的发问疑惑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没有,随便起的。”   柳月风也带着胸牌,苏亦这时候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这个小护士的名字。低头扫了一眼,柳月风,很古典的名字,柔婉中又有英气,古代情诗三意象全在名字里,也是好听别致。   “我叫柳月风,我的名字出自晏殊的诗:‘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看见苏亦的目光,柳月风解释道。   出了电梯,旁边就是吸烟区,苏亦从口袋中掏出烟盒夹起一根烟,发现柳月风正盯着他指尖的烟,苏亦想了想,没抽,收回口袋里。淡淡道:“嗯,很美。”   …   “苏亦。”   苏亦听见卓明叫他,疑惑地抬起眼。   “没事。”   看见卓明吞吞吐吐的模样,他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你问吧,没事。”   得到首肯后,卓明不再顾虑,“你最近和那个瓜脸妹走的很近啊,我经常看见你们一起吃饭一起查房,你这是移情别恋了?”   移情别恋,这个词用得好。苏亦想。   “别乱给人家起外号。”他避而不答。   “你别转移话题,我问你,你那个挺漂亮的女朋友呢?前两天还来医院找你来着,你们分手了?”   “她不是我女朋友。”   卧槽?卓明懵了。“她不是你女朋友你那天那个样。”   苏亦垂下头继续看病历,声音颇为冷漠:“你论文写完了么?”   卓明:“……”   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   卫青扬最近手头上的一个工程即将竣工,最开始的设计方面是他咨询国外的设计师定下来的,毕竟国内这方面的人才很少。所以秦漾签合同之后,直接进组对于卫青扬来说是锦上添花也是如虎添翼。   A市这几年飞速发展,是除了省会之外最出名最发达的城市。从原先的资源型城市转型到现在的山水园林城市,被评为全国三十大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城市之一。国家补助和商人开发,以至于A市有全国出名的初中和高中,高中每年都能保证大榜前五十是清华北大的预备军,前一千必保能上985和211高校。还有出色的医疗医院和游玩景点。因此,大量人口流入A市,更是拉动A市各方面经济的发展,在近五年形成了良性的循环发展模式。   而房地产,是无论何时,都有油水可捞的产业。与房产业互补的建筑业和装修业也水涨船高,节节高升。卫青扬设计建筑的楼盘,外形采用了银灰色,从高到低是渐有坡度的造型,十分别致。这其中又有一定的科学原理,以至于一经上市,就销售一空。   经卫青扬的推荐和介绍,很多消费者选择让秦漾为他们量身定做装修风格。秦漾国外留学归来,以及这些年获得过国外的各项奖项,这些写在履历介绍上使得她整个人都金光闪闪牛叉哄哄起来。所以即使她和每个人说她收费很贵,而且她是私人订制不走模式套版,设计时间会很长,也有很多人趋之若鹜。让她这个商家都不得不感叹,中国有钱人真多。   这两个多月来,即使她年轻力壮,也差点中道崩殂,死在书桌前台灯下。已经交了五六家的稿子,这速度已经创下她产量的最高峰,手里却仍然有近二十个任务没完成。   “啊!!赚钱好难啊。”   听见秦漾的感叹,秦成杰笑了笑,从冰箱里给她翻出一瓶水果罐头倒进碗中端过来,“当然啦,不过你也要注意休息,别那么赶,钱是赚不完的,健康是有限的。”   女儿两个月日以继夜的工作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既欣慰女儿的长大和成功,也心疼她的长大和成功。   秦漾吸了一口罐头汁,甜润的糖水再镇凉后瞬时就解了她冬日喉咙的干燥。放下笔,她真的打算休息一下了。   “哎,爸爸,这是我回国后第一个机会,已经够幸运了,找到这方面对口的男朋友能帮我一把,不然我都知道自己能上哪工作去。我得衬着这个机会打响一下自己的知名度,不然没人用我啊。”   又喝了一口,“爸你不知道,没有审美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审美却有想法。我这几天接活儿的时候真的信了这帮大爷了。有一个,她要在床的正上方安个平铺一面天花板的镜子,她也不怕白天被晃瞎,晚上被吓死。不说难清理卫生,没地方安灯,就说这风水,也不好啊。”   “我和她慢慢讲,她还质问我,有没有情趣。”   秦漾翻了个白眼,“我也是喝多了。”   秦成杰疑惑,“喝多了?”秦漾点点头,“醉了。”   秦成杰知道这大概是她们年轻人流行的新词汇,没再问,意会到了秦漾的无奈,好笑地摸摸她的头发,“你该做到的做到了她不听就按她的来,审美比不过心情,你要的格调不如消费者的开心重要,记得哦,‘The customer is king’,退让一下你开心挣钱她开心花钱,多好。”   秦漾无奈,“哎,没办法,拿人钱财替人分忧,谁叫‘The customer is king’呢,顾客是上帝,我懂的。”   秦成杰好笑,出门继续看电视。秦漾突然想到了,在身后大叫道:“哎哎哎爸,妈妈和姥姥今天回来。”   “明天就出十五了,姥姥要回来做复查。”   秦成杰点头,“行,我一会儿叫你舅舅去机场接她们,你画吧。”      ☆、十四   秦成杰接回了林泉和林傲君,第二天,正月十六,医院上班,一家人来到二院准备进行复查。   林泉让秦漾给苏亦打电话,告诉他明天她们要去医院的事,秦漾想了想,没打。因为自从上次取完药之后他们就两个月没联系了,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秦漾就是不想打电话,糊弄糊弄也就过去。   她们来的早,又赶在正月里来的,二院里也没什么人。林泉陪着林傲君在各个诊室中辗转,最后停在张主任的办公室,秦漾就坐在走廊外的椅子上等着。   没一会儿,就有一个长相可爱的女护士走到她面前,笑语晏晏,“请问您是林傲君的家属吗?”   秦漾点点头。   “麻烦你跟我到一楼的交款处交款,张主任在给林女士做检查,让你先去把费用交了。”说完,把开了各项的单子递给她,“跟我来吧。”   秦漾粗略扫一眼手里的各项单据,苦笑一声,花钱如流水啊,只这般做个检查下来就得小一千块,自己不多画两张图都没办法负担家里人的医疗支出。   一楼交款处没有人,秦漾跟着圆脸小护士来到这,小护士给她办理收款,她偷偷盯着小护士的脸,有些不礼貌的想——这个妹子的脸好像西瓜。   “一共九百四十五块六毛七。”   秦漾抽出一张卡,“刷卡吧。”   “在这里签字。”   秦漾唰唰两笔写下自己的名字,递给小护士的时候,小护士咦了一声,表情是说不上来的奇怪。   “你叫秦漾?”   秦漾点点头,不明白她有什么奇怪的。   “你是A市医科大毕业的吗?”   秦漾感觉到这个小护士对她突如其来的冒犯,还有一点让她隐隐有些不舒服的恶意。于是答道:“跟您有关系吗?”秦漾声音凉凉的。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小护士尴尬地笑了笑。   “抱歉,我就是有点诧异,因为我也知道一个叫秦漾的人。”   秦漾缓和了脸色,“这样,那挺巧的。我不是A医大毕业的,我在美国留学。”   小护士露出歉意的神色,那张圆脸因此显得更加无辜,“真对不起,冒犯了,我没有恶意。”说完,把收据递给秦漾,“拿这个给张主任就行了。”   “没事。”秦漾点点头,转身就走。   看见已经进了电梯间的窈窕身影,小护士站在那里没动,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会儿,卓明拿着一票单据站在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去,没发现什么,好奇地问道:“瓜……呃,风月妹妹,你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卓医生,我叫柳月风,你可以叫我月风妹妹,但是别叫我风月妹妹啊,我这么好的名儿都让你给我叫成秦淮窑姐了。”   卓明拿单据一打手心,“你这风月月风的太绕嘴也记不住啊。”   叫什么无所谓,卓明把单子递给收银的护士,回头就看见柳月风还等在身后,卓明有点点惊讶。“你还不走,不怕你们护士长说你啊。”   柳月风眯眯眼睛,凑过去,“卓医生,我能跟你打探点事儿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午补剩下的- -   ☆、十四下(补昨天晚上的)   ……   秦漾回到四层的时候林傲君已经出来了,秦漾把单子交给张主任,又拿了单子再要去交款取药。看不出林泉的脸色如何,秦漾有点忐忑,偷偷问道:“妈,医生说怎么样?”   林泉垂下眼睛,“就那样。”   秦漾的心突然漏跳一下。   秦漾到一楼取药的时候苏亦刚好来找张主任,看见等在门口的林泉和林傲君。   “阿姨?姥姥?”   林傲君看过去,“是苏医生啊。”   苏亦点点头,坐到林傲君的身边,伸出手,林傲君明了地把手腕递过去。“姥姥,你们过来怎么没告诉我?”   林泉让秦漾打电话了,看来秦漾没打。她眉间不动声色地划过思索,然后笑道:“你工作那么忙,就一个复查,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阿姨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苏亦换了林傲君的另一边手,然后道:“没有恶化就是最好的治疗,姥姥保持的不错,还要保持好的心情和心态。”   林傲君一笑,“好的,小苏医生。”   林泉也缓和了脸色,的确,没有恶化就是最好的治疗。   苏亦四下扫了一眼没有看到那个身影,又嘲讽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于是道了句:“姥姥,我先去忙,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啊。”   “妈,想什么呢?”   秦漾取完药回来,看见林泉若有所思的模样,问道。   “漾儿,我问你,你和苏医生怎么了?”   “没怎么啊。”极其忽略掉心里那一丝不舒服的感觉,秦漾问道:“怎么这么问。”   “没怎么?那你昨天怎么没给苏医生打电话?”   秦漾撇撇嘴,“医生多忙啊,这点小事也麻烦人家,你这叫浪费资源哎妈。”   “我这怎么叫浪费资源,我……”   “行了,小水,漾儿说得对,总麻烦人家苏医生也不好。药拿回来我们就回家吧。”   秦漾扶起林傲君,刚刚走进电梯里手机就响了一声,秦漾打开看,是卫青扬。   “漾儿,我到医院门口了,开车来的,接阿姨和姥姥回去。”   电梯里的数字很快就从四变成一,电梯‘叮咚’一声,秦漾被这声音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她摇摇头,试图甩去这不舒服的感觉。林泉看见秦漾还在电梯里发愣,疑惑地问道:“想什么呢?”   收起恍惚,秦漾笑笑,“没事。”   为什么她有点不想把卫青扬介绍到她妈妈面前?   卫青扬离很远就看见秦漾一行,大步迎上来,接过秦漾手里的药。   “阿姨,姥姥,我是秦漾的男朋友,我叫卫青扬。”   林傲君愣了愣。   林泉愣了愣。   秦漾也愣了愣。   还是林泉率先反应过来,看了眼自己闺女发现她没反对,心里有了计较,率先笑道:“小卫啊,还麻烦你跑一趟。”   卫青扬也笑,拿出他卖楼盘时候的笑,像冬日里的暖阳,热烈又温暖。“阿姨太见外了,我一想冬天打车坐车什么也不方便,就过来接你们。”   “那你工作不忙啊?”   “还在休年假。”   卫青扬和林泉一问一答,秦漾就看着他。   今天能看出来他是有特意的打扮,不是他工作时候的凌厉精明也不是和她在一起的随和温柔,一直用发蜡弄得一丝不苟的刘海如今放下来,衬衫休闲裤,看上去谦和又亲近。卫青扬穿衬衫真的很帅,她突然掏出手机对着他抓拍一张,咔嚓一声让一向巧言善令的他半句话顿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了。   秦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泉也笑,“这孩子,没个正经。”   照片中的卫青扬微微侧着脸,姿态从容。衬衫领子微开,有着漫不经心的精致。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好看。说不上来哪里十分帅气,但就是让人觉得好看。   看见这么好看的卫青扬,秦漾想,刚刚那种不想把他介绍给家人的想法一定是错觉。这么能领出去的男朋友,性格好长得好工作能力强有品位细心浪漫嘴甜活好,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吗?   在卫青扬一句,“到了”中,车子停在了楼下单元门口。   “小卫,上来坐会儿啊。”林泉招呼着卫青扬。   卫青扬又笑,“不用了阿姨,我和秦漾说两句话就走。”   一句话,林泉听了也没好意思再叫秦漾赶紧上楼。   “你嘴挺甜啊,把我妈哄的那么开心?”   秦漾站在一截楼梯之上的单元门口的平台上,虽然还没有卫青扬高,但足够平视。卫青扬凑过来,双手环住秦漾的腰,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讨笑道:“我表现的好吗?”   “好,非常好,我妈开心地差点掏钱买一栋楼。”   卫青扬蹭蹭秦漾的脖子,蹭得她一阵笑,“告诉阿姨,不用买,喜欢哪栋我送给她。”   秦漾:“我妈说了,她就喜欢北京故宫旁边那套别墅,就那个晴格格住的那个。”   卫青扬故作思考状,“那你告诉阿姨,我这辈子是买不起了,我下辈子也买不起,下下辈子给她买。”   秦漾笑,“咦……你这一推就推好远啊,还下下辈子。”   卫青扬轻轻吻了一下秦漾的唇角,“这样我就可以三生三世和你在一起了。”      ☆、十五   秦漾正在努力画稿子做设计图,画到一半她搁笔,心中觉得很奇怪。   她最开始接的二十多个设计已经完成,有些不满意的地方她为客户做了恰当的修改和接洽,一时赚的盆满钵满,声名在外。有很多不是这个楼盘的人也慕名而来,她又接了十几个工作之后,就开始拒接工作,声明可能要等多少天才能为他做设计,有一部分客户因为赶时间就改找他人,不着急的排下去。   而这个女主人,却奇怪的很。   她最开始说要等下去,无论排到第几都行,后来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竟然让排在前面的一个人把顺序让给她,而原来那个客户则自愿排到十几名开外。既然当事两个客户都没意见,她也就没什么意见。   这个女人的这套房子是一个三卧两室两卫一个阳台的大套房,而房间要求更是奇怪——   “秦小姐,我姐姐说这套房子您随意设计,按照您喜欢的来。”男人一笑就是两颗虎牙,染着时尚又特别的亚麻青的头发。   秦漾囧了,觉得自己真是矛盾。前些日子抱怨客户要求多,不能让她自由发挥,不能合乎她的审美。现在有一个机会给她让她尽情挥洒了,她还有些不敢。   帅哥,你不知道越是随便越不好弄么。   她抓了抓头发,觉得有些蒙。   从前有个大概方向,你是要富丽堂皇的还是日系或者小清新或者简洁风格,都在大体上很容易满足,毕竟人的审美是有方向性地。而每个人的审美都不同,她好怕成全了自己的审美却委屈了雇主的眼睛,不给钱怎么办。   不过那个叫顾平平的虎牙帅哥自付了定金后再也联系不上,他的手机一打永远是关机。收人钱财不能不做活,秦漾还是按照自己的喜好设计了一套房子。   这次给这间房子设计的是比较具有特点的中国式装修,是将新中式和古典的糅合,秦漾运用了淡淡的色彩,色彩之外是满满的典雅情怀。   米白色的沙发,棕金色印有圆图红梅的靠垫;蓝白相间的菱形图案的墙纸,浅蓝色的吊坠琉璃灯,富贵竹,百合花,电视机墙纸是浅棕色的花四君子的水墨画拓印。卧室则更多的运用了红梅和杜鹃的意象。最用尽心意的地方是一个布艺小沙发,上面摆了一只娃娃,一个蓝灰色很梦幻的公主帘,向左望是外面的银杏树,窗台铺上一整块白色毛毯。   典雅而精致,细腻又情怀。   这其中秦漾还设计了很多很人性化的小设计,都是她费了很多心血安排的,她是真的在把这个房子当成自己的房子来设计和安排。   四月十七,交工付款。这一天秦漾第一次看见这个房子的女主人,虎牙平平口中的姐姐,酒窝安安,顾安安。   顾安安穿着黑色紧身小背心,黑色皮夹克,黑色皮裤,黑色高跟鞋,带了个装饰黑色亮片的黑色帽子,红唇浓眼,机车妆在她脸上帅气十分又不失性感。她一眼就喜欢上了那个布艺小沙发,一屁股陷在柔软的沙发中,顺手抱起旁边的大刺猬娃娃,扯了个笑:“不愧是秦漾,设计的真好。”   秦漾站在一旁,拿着修改本的手一顿。   这语气,颇有不善啊。   她不作声,等待着顾安安的下文。   “是不是好奇我怎么找上你的?”她有一把扯着大刺猬背后柔软的刺,翘起二郎腿,歪头问道。似乎给她一辆摩托车她就能‘大运摩托’了——风驰电掣大运摩托。   看秦漾不答话,顾安安轻哼一声,“难为我特意为你跑回国,你却连我都不知道。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吧。”   她在沙发里窝得更低了,一仰脸,那模样是说不出的精致。   “我是卫青扬的前女友和未来媳妇。”   秦漾:“……”   神经。   这姑娘是喝多了还是嗑(撩后十年)药了?原来是奔着卫青扬来的,那下一句是不是要“男人在外玩玩很正常,他爱的是我,你没戏”?   这种言情偶像剧的戏码可不可以不要发生在我这个三讲五美社会主义好青年身上。   只见顾安安一咧嘴,笑得十分开心,她的两个深陷脸颊的大酒窝让她更显顽劣又甜美起来。   “男人在外玩玩很正常,他爱的是我,你没戏。”   秦漾想了想:“……。”   又想了想:“……。”   “我呢,也不缺这一套房子,就想买来看看你有多大能耐,如今看来,还行,也就这样。我来的时候还想呢,你要是设计的不好看我就把这房子送给你,现在我还挺喜欢的,就不给你了。”   秦漾:“……。”   姑娘,你真的是来找情敌砸场子的么?   姑娘,你真的不是在夸我么?   姑娘,你这么脱线不按套路出牌你让我怎么接?   “顾小姐,你能先把设计费交了吗?去掉定金还剩一万八,请问是现金还是划卡?支付宝或者微信转账也行。”   顾安安:“……”   …   出了顾安安家,秦漾给卫青扬打了个电话。   “我今天遇到了个奇怪的杀马特少女,挺非主流的。”   卫青扬顿了顿,“姓顾?”   “……”   顾安安,你是有多杀马特非主流,能让卫青扬一下子说中你。   “对,顾安安。”   那边没了声音,秦漾又问,“你没什么想和我说得吗?”   电话里依旧安安静静地,顿了几秒,才传来卫青扬平常如往日的声音,还带了点笑。“我有什么可说的,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们现在也没什么联系了。”   秦漾点点头, “行,我相信你。中午一起吃饭?”   “我去找你。”   *   卫青扬在餐厅等秦漾的时候手机忽然接到一条短信。陌生号码,但那语气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了。   “卫青扬,我见过你女朋友了,也就那样,也没怎么漂亮,一般吧。我回来了你也不意思意思?好歹曾经嗨过一场。”   卫青扬回——   “不用意思,当时也没怎么嗨,我本来也不是什么绅士。”一条没够,又补一条,“你最好别缠着我,更别缠着秦漾,谢谢配合。”   没过十秒又来一条短信——   “对方拒绝接受你的消息并向你放了一个屁。”   卫青扬:……   秦漾推门进来就噼里啪啦点了一大堆,卫青扬以为她会和自己闹,和自己冷战,和自己吵,或者故作淡定,只是真没想到她进来就吃,和平常一样,一点没有看到了前女友的丁点反应。   不符合女性天性啊。   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一时饭也没吃好,让秦漾全吃光了。   一边骂着自己贱一边去刷卡付钱。   在送秦漾回家的时候,卫青扬突然回头对着秦漾说道:“漾儿,我和顾安安真的断干净了,你别生气啊。”   秦漾没想到他突然神来一笔说起这事来,她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我是真没生气,你别担心啊,我知道你们俩现在真没什么的。”   秦漾眼神轻松,卫青扬确定了秦漾是真的没有生气之后,失落感更重,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想了半天,卫青扬只是笑了笑,然后将车停在路边,拉起一旁看风景的秦漾,在她唇上吻上去。秦漾也回吻着他。   “咚咚咚。”   敲窗户的声音。秦漾一惊,急忙侧过头去看,是骑着小摩托车的交警。   “有人举报你违章停车,这是罚单。”   卫青扬:“?!”   秦漾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视线不经意间看到了后车镜上倒映的一个身影。   修长,肃清。 作者有话要说:  苏亦摊手,“我真不是嫉妒,他的茶色玻璃,我看不见里面在干吗。只是良好市民看见违规行为帮助警察肃清市容罢了。” 秦漾信。 苏亦一转身,笑容有点凉。 “不过我记得那个车牌号。” 微笑。   ☆、十六   秦漾有点无奈。   这些天,卫青扬和她去吃饭,顾安安就坐在邻桌。卫青扬和她要去看电影,顾安安就买光当场所有的单数座位。卫青扬和她逛公园,顾安安就骑着她的大运摩托在旁边‘突突’地释放尾气。   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纠缠,任性,可笑却又无法责怪。   毕竟脸颊上的大酒窝太拿人了。   *   这天,是秦漾和卫青扬在一起的半年之日,她们俩正好手里都没有工作,就决定晚上好好聚一下。   地点定在“丝网”,一个很有特点的夜吧。   秦漾穿着超短裤,露脐黑t,黑色小高跟,散着头发,画了精致的妆,是特意打扮了一番之后的模样。肚脐上一颗闪闪小钻,像在腰间别一颗星星。   秦漾一屁股坐在卫青扬旁边,拿起桌子上的一杯果汁一饮而尽。尔后倒在沙发上叹道:“这几天过得跟电视剧似的,竟然还会被跟踪被当面挖墙脚。”   叫了侍者又点了两杯酒后,她问道:“能不能报警啊。”   “她姑父是警察局局长。”   “那网上曝帖?”   “她家资产十几亿,买水军都能淹死咱俩。”   “那怎么办?像我们这种小市民除了法制和舆论想不出别的伸冤方法了。”   卫青扬叹了口气,“明天我去和她说说。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总不能我们正大光明谈恋爱还得偷偷摸摸地。”   秦漾喝了一大口酒。“我今天是戴着墨镜偷偷摸摸地出门的,不然准被人发现。大概大半夜还戴墨镜的也就我这一个了。”   卫青扬坐过去,亲亲她的额头。“我会处理,你别担心。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你要开心一点。”   拉住她的手,将她带下舞池。   丝网的背景乐向来是个性十足。老板把乱七八糟的歌混在一起随机播放,经常有人从浪漫的《BURNING》跳到悲伤的《Moonlight Shadow》,然后曲风一转,跳成《喜羊羊与灰太狼》。   秦漾在舞池里摇摆着《Solo Tu》,只求下一秒不要是“喜羊羊美羊羊灰太狼红太狼”,她太知道丝网的独特性了。   一曲终了。卫青扬在她耳边道:“等我一下,我去趟洗手间。”然而他一去就是半个小时没回来。   秦漾有些跳累了,下了舞池,拿起包包向洗手间寻去。走廊挂着很有特色的壁画,有性感美人,也有酣睡婴孩。鞋跟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声音,这一刻,她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预感。   后来她再想起这段时,颇有种造物弄人的不知所措和不可言喻。   丝网还在放着不知名的外文慢摇,一晃一晃的灯光打在她身后,她看不见光线,只能看见摇影。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拐弯处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一带就将她带进一个房间,随后那人的修长身子挡住她原本要前进的方向。   秦漾被来人吓一跳,站稳身子后抬头看去,入目便是一张紧抿成直线的薄唇。   再然后才是一双暗暗沉沉的眼。   “苏医生?”   苏亦的声音有些哑,似乎刚刚喝过不少酒。他轻嗯一声,热气夹杂着微微酒气喷薄而出,径直侵略秦漾的发际,让她突然感受到不一样的灼热。   “你有事吗苏医生?”   苏亦不答反问。   “姥姥怎么样?”   秦漾向后退一步,试图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   “还……”   话没说完,被苏亦长臂一扯又扯进了他的胸前。苏亦把身子一转,把她往墙上一推,逼得更近。秦漾似乎能感受到他双腿和脖颈的温度。   “苏医生……”   “躲那么远做什么。”   苏亦声音不容置喙。顿了半晌,轻轻笑出声。声音有点轻,有点讽刺,“我为什么要担心你伤心,关我什么事。”   说罢,指尖轻轻捻住秦漾左耳的耳垂,那里戴了一颗黑色的菱形小耳钉。温热的指腹滑过耳钉在她的耳骨上来回摩挲,贪恋于指尖的嫩滑。过了一会儿,苏亦才松开秦漾。   热度被他带走,秦漾才能松一口气。脑子似瞬间回氧,像溺于水面重回海里的鱼。   所以,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担心我伤心?   “呵呵。”苏亦轻笑,笑声很低。他退后两步,转身向舞池外走去。   “没事,是我多管闲事了。”   看见那个修长的身影渐行渐远,秦漾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他就这么走了?又犯病了?医者不自医?可是这心里为什么有点痒痒的感觉。   整理好碎一地的心情,秦漾继续往里走。但刚走两步她就停住了动作。   卫青扬怒气冲冲地拉着顾安安从洗手间走了出来。他的衬衫解开了三颗扣子,从前总是注意形象的他这一刻头发凌乱,脸上带着红肿,唇角还有蹭花了的口红。   而那颜色与顾安安唇上的艳丽诡异的相同。顾安安此时下唇微肿,口红也花了,那抹艳丽一直延伸至她的深深的酒窝边,像是一条细滑的丝带,装饰了粗暴的疼爱。   卫青扬的手指紧扣在顾安安的手腕上,强拖着她大步往外走,顾安安被他拽得踉跄,秦漾这才看见,顾安安衣衫凌乱,而脖颈处也有一大块吻痕。   秦漾没有动,她就站在走廊的一边,闪烁地灯光打下来,对面墙挂着的金色镜子将她的面色照得她自己都看不清。但是她看清了卫青扬的面容了。   还是一样的好看,却是不一样的神态。如果从前他是从容而镇静的豹子,现在就是被抢了心爱毛球的猫。炸着皮毛,竖起尖爪,将毛球护在身下。   是她不曾看过的。   秦漾不闪不避,一直看着卫青扬从她身边经过,拽着顾安安走出了丝网。   她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想到了刚刚苏亦说的话。   哦,所以大家都神经了是么?   那她也神经好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23:35,她对自己说。   “卫青扬,给你二十分钟。”   23:55。   手机已经明明暗暗过数次,在数字变成了6时她终于关掉了时钟,打开通讯录,播出一个电话。   “Hello,Aaron.”   秦漾听见了朦胧的熟悉的男音,扯着唇盯着看正对着洗手间的挂在墙上的监控器。用一种她也陌生的语调,“我在丝网,你现在过来,我有事让你帮忙。”   …   Aaron看着静默着看视频的秦漾,扭着翘臀吩咐waiter给他拿瓶酒。自己一杯递给秦漾一杯,看着秦漾牛饮一样一饮而尽,他眼皮跳了跳。   没有情趣的中国女人,就应该喝大白梨,糟蹋他的好酒。   视频中卫青扬去洗手间,推门而入就看见顾安安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在洗手台处拥吻。秦漾看不见卫青扬的神色,但却能看见他身形一顿,定定地盯着顾安安看。等到顾安安偏头发现他时,她本来兴致寥寥的回应却突然热情起来。大概那个帅哥发现了顾安安的回应,更是卖力,本来扶在肩头的手也顺势下移,慢慢伸进衣服间抚上柔软的突起。   卫青扬在他们回吻时就敛了目光要去洗手间,但他听到顾安安的尖叫时,转身就看见帅哥伏在顾安安的胸前低吮。秦漾看见卫青扬连点思考都没有径直挥了拳头上去。那一拳大概用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力气,打得那个男人瞬时趔趄在地。二人拳打脚踢,顾安安上去拉,却拉不开。   “呦,这男人出拳挺狠啊。”   Aaron在一旁幸灾乐祸,看见顾安安和那个男人说了几句话后那个男人走了,顾安安又和卫青扬似乎争吵起来,Aaron道:“Autism,这就叫中国伦理爱情剧现场直播?我是赶上了吗?”   秦漾正烦着,这家伙还在旁边冷嘲热讽,她没好气地答道:“滚,滚回你的自由女神裙子底下当你的基佬去。”   Aaron惊呼道:“How can you say that”   不知道顾安安说了什么,卫青扬将她一扯推在了盥洗台上。低头就狠狠吻下去。秦漾低声骂了一句“操”,然后把鼠标‘啪’地摔在了电脑桌上。   即使预料到了已经发生了什么,秦漾还是忍不住的愤怒,她明明给予了他足够的信任和支持,这些日子面对顾安安的死缠烂打也没有吃醋没有发脾气,他在一个多小时前也答应了自己会说清楚。结果?就这样?   Aaron看见鼠标的感应灯的红色射线霎时被摔了个干净,再发不出一点光亮,捧着心低低急急叨咕一句,“Oh,my god宝贝你淡定点,你别生气我去帮你报仇。”   秦漾睨着他。   “我去把那个渣男人骗上床,爆烂他菊花。”   秦漾:“……”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遇上这样奇葩。   把Aaron的酒对着瓶子咕咚咕咚喝下大半瓶,她大步向外走去。   “我从前不知道有什么比一口饮掉一大杯罗马康帝酒庄1990年份勃艮第红酒更遭雷劈的事,现在我知道了,就是一口干完一大瓶罗马康帝酒庄1990年份勃艮第红酒。远在西南的自由女神,你能劈死这个暴殄天物的中国女人吗?!”   秦漾只觉得一身郁气没办法发出,她大步踏出丝网,高跟鞋踩在地砖上伶仃作响。   酒喝的有些急,风一吹,她的酒劲后知后觉地袭上头顶。   恍惚间,她看见一个身影。   修长,肃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啪啪啪,我就哈哈哈。 昨天忘记更一章,这两天挑一天补。 今天字数多,开心。   ☆、十七   “你还没走?”   秦漾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嗯。”   苏亦轻轻嗯了一声,看见秦漾摇摇晃晃的模样,无声地叹了口气。在门外吹了两个小时的冷风,他也没了刚才在丝网里的阴郁模样。微微上前扶住秦漾,他轻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秦漾甩开苏亦的手,“回家?我不回。”   凌晨二点回家还喝得醉醺醺地会耽误她们睡觉。   苏亦摊开手掌,看见他的掌心被路灯照射成氤氲的模样,看在他眼里是讽刺又无奈的无力,无力被人一甩就开。   秦漾在前摇摇晃晃地走,苏亦在后默默无闻地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知道苏亦在身后,秦漾走在黑夜里也很放心。即使路上偶尔经过的男人有肆意的目光扫在她的面貌和腰腹上。   就这么不知道走了多久,秦漾停在了一家大排档门口。她回头,果然看见苏亦手操着口袋站在两米之外目光灼灼地守着她。秦漾突然笑了起来,对他勾了勾手,“走啊苏医生,我请你,这回真的我请你,你真不能再跟我抢了,咱哥俩去喝一杯。”   苏亦都被气笑了。谁跟你是哥俩。   一盘花生米,一盘烤串,一盘小龙虾,两瓶啤酒,半斤白酒。   秦漾把肉串钎子顶端沾着的灰炭擦干净,手腕一转就递给苏亦。   “来,苏医生,吃,对于东北人来说没什么事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苏亦接过肉串,满脑子想的都是这里面可能存在的寄生虫,虫卵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然后他木着脸秀秀气气咬了一口。   秦漾瞄了一眼苏亦的表情,他不说她也知道他职业病又犯了,医生矫情起来可真没别的职业什么事。她撇撇嘴,道:“苏医生,吃的时候就不要想,想了之后就没法吃了。”   苏亦嗯了一声。   两瓶啤酒又加半斤白酒,桌上的酒都让秦漾扫光了,难得的是苏亦虽然一口没喝,却也没阻止她喝。刚刚有点清醒的脑子慢慢地更加眩晕起来,她‘嘭’一下放下酒杯,抬头醉眼醺醺地看向对面的人,发现——   “哎,苏医生,你咋分两半了?”   苏亦:“……”   秦漾把东北话都喝出来了。   “你不是四川人?”   上次吃火锅的时候他也问过她,但是她没回答,他以为是默认了,原来不是。   “俺们那疙瘩都是东北人。卫青扬的祖籍是四川的,我不是。卫青扬,哼。”   秦漾冷哼一声,又招手要了二两白酒。   苏亦看着喝的不知深浅的秦漾,那种撕扯着自己又叫嚣着要撕扯别人的郁气和冲动又涌了上来。“你就那么伤心?”   伤心?   秦漾听见问话还用她已经糊里糊涂的脑子仔细思考了一下。   “伤心?不,不伤心,就是有点不甘罢了。”   画面几转,苏亦眼中浓雾渐渐淡去,他突然恶意地凑上前,对着半伏在桌上的秦漾低声道:“卫青扬来接你你走吗?”   秦漾道:“不走。”   “那苏亦呢?”   问完话苏亦都有些鄙视自己。所以自己这又是在干什么?套话?还是又想自讨没趣?可是没听见回答的心,却又颤颤巍巍地悬起来。   半晌,就见秦漾含含糊糊地嘟囔道:“苏医生啊?”   “嗯,苏医生,苏医生来接你你跟苏医生走吗?”   秦漾站起身,苏亦长臂一揽把她揽近他,秦漾瞬时伏在苏亦的肩头。苏亦能感觉到颈侧温温热热地呼吸,一下一下地喷薄在他的皮肤上,引来熟悉又陌生地战栗。心底的魔魇像荒草瞬时漫天生长,一下子就遮天蔽日,束缚了他所有的理智和自控。他听见有软软糯糯地声音道:“苏医生,我跟苏医生走。”   微弱又清晰。   苏亦打开家门,一室黑暗像往日一样瞬间袭上他的全身,但他此刻丝毫没有往日的排斥,怀中人不安分地动,一身酒气地耍酒疯。   “怎么这么暗啊,开灯开灯。”   “太亮了啊,晃眼睛。”   ……   秦漾要求越来越过分,理智越来越模糊。苏亦耐心地把灯调成昏暗,把那双hello kitty的鞋套在她的脚上。包包挂在衣架上,苏亦问她:“去洗澡?”   秦漾仰着头,眼眸有些朦胧,忽然张开手。“不想走。”   苏亦迟疑都没有抱起秦漾就向洗手间走去,秦漾像一个大树袋熊一样环住苏亦,双腿夹住苏亦的腰,脚丫在半空中荡啊荡,终于,在苏亦把她放在盥洗台上的时候,刚刚好不容易穿上的拖鞋"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秦漾坐在冰凉的大理石上腿还夹在苏亦的腰上,她坐不住就用手臂向后撑,柔软的身姿随着她的动作霎时就展现在苏亦眼前。   胸前撑起的饱满随着呼吸一上一下,她的温度带着酒气抚上他的下颚,像有跟羽毛撩着他似的。   "自己洗还是我帮你?"   苏亦的眼眸浓暗如墨,声音也是低哑到不行,冰凉的大理石叫回了她的几分神志,但这声音听在秦漾耳朵里,比那酒精还让她晕几分,更醉了。   “我自己洗,你出去吧。”   秦漾磕磕巴巴道,双手作势去脱T恤儿,衣服刚搂起来扯到胸口想起苏亦还没有走,秦漾停了动作,在衣领间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用几多迷糊几多可怜的声音低低道:“你为什么不出去。”   苏亦觉得自己这二十六年的自制力在这个时候全都喂狗了,十年磨砺和隐忍随着她的呼吸尽数消散,让他一下子回到了十六岁的时候。   苏亦微微眯起眼睛,秦漾的‘去’音还没落完,就听见他低低骂了声,然后衣襟猝不及防地被人扯在一起,盖住她的头。那人一手加大了力气向后一扯,半脱未脱的衣服就束缚着她向后仰去,起伏的嫩白胸口和细腻的小腹就如斯暴露在男人的面前。   秦漾惊呼未出,在察觉到小腹上突然印来一片温热和点点湿滑滑的蠕动后变成了惊叫。   “苏医生!”   感觉到胸前被人粗暴地握住,肆无忌惮地揉捏。秦漾开始用力挣扎,连着手腕和衣襟被人扣在镜子上,她感觉到后背一片冰凉,和胸前的灼热相对比,那种惊心地刺激让她承受不住。   “苏医生!!”   秦漾酒醒了,不闹了,不浑了,不安地扭动着身躯,却逃离不开手和唇舌的逼迫。   眼前只能透过衣服看见隐隐地光亮,秦漾看不见苏亦,但看不见却感受地更清楚,此时他的存在感却异常地强大,她似乎能感受到他贴伏在她的胸前时一深一浅的呼吸。   然后她听见有人含住她胸前的突起,下一秒,似乎是凶狠地低吼在她的耳边。   “不要再叫我苏医生。”   然后,她感觉胸前一松,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苏亦的唇舌肆虐够了,才松开钳制住秦漾的手。秦漾乍得光亮似溺水的人只能不住地呼吸和眨眼。还没等把气喘匀,下一秒,一直流连在胸前的凶手似蛇一样蔓延上来,钻进她的唇中,带着清甜的酒气。苏亦勾住秦漾的软舌,又找到她上颚的那块柔软,反复地,或重或轻地撩擦着那里。   承受不住这样的撩拨,当第一声呻(撩后十年)吟溢出唇舌时,秦漾就知道,她完了。      ☆、十八   苏亦听见秦漾袅袅娜娜的喘息声也是一顿,随即他三下五除二把已经是手臂挂饰的半截袖扯下扔到一边,秦漾发现苏亦一直在深深地凝视着她,他的目光像是在她的身体上化为了实质,一点点一寸寸地掠过她脖颈,胸前,和腰腹的肌肤。   若她莹白的皮肤是月光,那他眼底便是荒芜的原野,在洗礼中得到救赎。   若他灼热的目光是星火,那她心里便是无际的荒田,在燃烧中得到重生。   秦漾此刻没动,苏亦也暂时停止了侵城掠地。两人一个肆意地扫视,一个无助地承受,一来一往间,也不知道是谁先折了心跳。   “苏亦,你……别看。”   苏亦闻言终于将目光对上她的,看见她眼底是一片湿漉和迷醉,他轻轻一笑,竟是一改从前的清冷,秦漾看着这笑容好一阵愣。   直到被人拦腰抱起。   秦漾惊呼一声。   “你干什么?”   “干你。”   毫不迟疑地回答不像是从素来清冷自持的苏医生嘴里说出来的,但那眉眼,即使染了浓浓□□,也是那般好看的眉眼,就是苏亦那凉凉地眉眼。   只不过现在被她熏腾出了温度。   “我还没有洗澡!”   被扔进大床上的秦漾无力地喊出这句话,然后并没有什么用,下一秒,苏亦便覆上身来。   男人重新捏起她的下巴吻上来,她用力推却也不能推动她一丝一毫,苏亦像只野兽,下一刻就能将她拆吃入腹。   苏亦的手慢慢游走在她的全身,从手臂荡下去来到腰侧,再覆上她臀部,隔着短裤重重地捏揉她,秦漾觉得浑身发麻,似乎被电击似的,而出电的就是男人拿手术刀的精致手指。苏亦将她的短裤向下一扯,随手撇开,手指滑向她的腿根,停在中心,慢慢撩拨。   指腹间的嫩滑,几乎要溺死苏亦。   下一刻,秦漾觉得天旋地转,她被男人翻转过来,苏亦强迫她跪在床上。身后,传来清晰地解皮带的声音。   瞬时,灼热的胸膛贴住她的脊背,细碎的吻沿着她的一节一节脊骨落下。舌尖舔过的每一寸肌肤,都会以此为中心向外一圈一圈地战栗。在这温沉的迷醉里,苏亦突然把他那贴过去,又硬又烫似烙铁喧嚣着存在感。秦漾回过头要看,被苏亦拧过去。苏亦把她垂落在后背的长发捋到胸前,然后,毫不留情地将欲望推进秦漾体内。   时隔十年,这是苏亦第二次离秦漾这样这样近。   不留情地冲撞,蛮横地似要把这十年里所有的想念和不甘都发泄到她的身上,似乎是十年苦难才换回今朝的幸福,苏亦不敢停下来,他怕只一停,又要守着日日夜夜漫长无望的孤单和等待。   “秦漾,我恨你,我恨你。”   最后的最后,苏亦抽身,把秦漾翻过来,直面她的眼睛。他捏住她的下颚强迫她看着他,他恶狠狠地问,“秦漾,是谁在□□。”   不等她回答,他蓦地狠狠挺进,“秦漾,你记住,是我,是我苏亦。”   我恨你,秦漾。   秦漾。   当虚无又满足的空白袭上秦漾的大脑,她终于嗅到了所有所有之下专属于苏亦的味道,是一种她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恍惚间,她从哪里闻到过。   这一天晚上,在苏亦的怀抱里,秦漾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到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   秦漾睁开眼睛,入目便是苏亦裸着上半身站在窗台边吸烟。   袅袅烟气朦胧了他的眉眼,苏亦站在清晨的薄雾里,看不清神色。指尖明明灭灭,像一朵摇曳在未知风雨中的飘摇红花。苏亦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直到一根烟熄灭,他才注意到秦漾已经睡醒。   “熏到你了?”   苏亦双指用力把烟掐灭,秦漾盯着他的手指看,这才突然间看到,他的手真好看。指骨匀称,皮肤白皙,指甲圆润。而昨天就是这双手,……   秦漾摇摇头,试图甩出一脑子的旖旎画面,低声道:“没。”   苏亦没答,向床边走来。   大概为了应付医疗工作超比平常的强度,苏亦有刻意地健身。能看出刻度明显的六块腹肌和流畅的腰腿线条。随着苏亦的步伐,秦漾的目光落在他小腹之下。身体是个有记忆的坏东西,总是不合时宜地想起它铭记过的温度和热度,触觉和感觉。   昨夜的触觉似在身畔,不受控制地回味使得秦漾老脸一臊。   苏亦平躺在床上,微微垫起枕头,目光定定看着秦漾,“再躺会儿。”   秦漾受困于他目光的侵略性,从昨天晚上在丝网就开始,他的眼里再也找不到平日的矜持和清冷。如今目的明显地侵略侵略侵略,让她坐不住身子。   “不我饿了,我先去……”   话没说完,苏亦长臂一捞,搂住秦漾的脖子就将她扯到胸前。秦漾差点把苏亦胸前的小红果吃了!她还没来得及挣扎,苏亦一个翻身,将她环在怀里,下颚顶着她的发顶,秦漾动弹不得。   秦漾呼吸急促,腿间熟悉又陌生的坚硬让她不敢乱动。二十六岁的老女人了,她知道这是什么,只得闻着苏亦的味道,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地默数着心跳。   心跳动地十分迅速而有力。秦漾数了半天之后发现,不是她的。   然后突然就数乱了,却怎么也数不明白了。   秦漾一直在数数和瞎想之间消磨心思,当肚子里第一声‘咕噜’声传来时,她被苏亦落在头顶上的轻笑声恼得无地自容,只想钻进枕头里当一辈子翘屁股的骆驼。苏亦把她从怀抱里解放出来,低下头看她,“真饿了?”   秦漾气道:“没饿,一点不饿。”   苏亦又低低地笑,笑得胸膛一阵震动。   然后他起身,打开衣柜,翻出一件衬衫撇给她,自己套上一件,道:“你去洗漱吧,我去给你做早饭。”   秦漾洗漱完毕在床头柜旁边找到了她可怜巴巴横尸一夜的小短裤,衣服上尽是酒气,不能再穿了,她索性直接套上苏亦的衬衫。衣摆很大,她在腹间打了一个结。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穿苏亦的衬衫了,动作轻车熟路。   等到她整理好了之后还尽心尽责地帮苏亦把床铺整理好,深蓝色的床单上有暗色水渍,秦漾木着脸,全当没看见。   秦漾出门看见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碗馄饨和一盘色相勾人的小咸菜。   秦漾坐在她的固定位置上,苏亦惯性地递筷子,秦漾夹了一口炝土豆丝,酸酸甜甜勾人食欲,十分可口。她啧啧赞道:“好吃,你买的?”   “嗯。”   “我以为你会自己做呢。”   “没菜。”   秦漾侧头看去,平时阳台上放菜的小桌子上果然空荡荡的,鸡蛋或者方便面之类都没有,她突然想到几个月前苏亦师兄卓明说的话。   秦漾没再问,低头秀秀气气地吃馄饨,馄饨有些热,她吃的很慢。   苏亦先吃完了自己的一碗,然后他放下筷子静静看着秦漾低头喝汤的模样。秦漾的嘴巴很小,嘴唇很艳,双唇微微撅起露出个小口就有汤被她吸进去。头发有些乱,显出她难得一见的慵懒模样,苏亦这才发现她从来不留刘海,不像他医院里那些小护士们总是在额头前扣着几根毛。   秦漾喝了馄饨的汤觉得喝饱了,还剩下小半碗馄饨没有吃。她看了看自己碗中,又看了看苏亦碗中,双手捧着碗递过去,“吃不了了。”   苏亦深深看了秦漾一眼,没说话,接过碗低头吃起来。   这一刻,秦漾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   …   苏亦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急哄哄地,让他的脸色倏地露出凝重的神色。秦漾知道他医院里一定是有病人有危险了,适时地提出可以自己回家。苏亦轻嗯了一声,把她送到公交车站。在她手里塞了几块钱零钱后,才急速融入车流中。   公交车大概是堵在了路上,秦漾等了很久才来。她摊开掌心定定地看着苏亦给她的四块钱零钱。有些破旧和脏污的绿色纸币在她的眼中突然变得十分特别。车来了,秦漾把四块钱收尽背包里,又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面额最小的五元钱投进投币箱,然后心情无比舒畅地坐在车后座。   有风吹来,秦漾这样想。   进了小区的防盗门,秦漾看见等在单元门口的一个身影。   还穿着昨日的衬衫,只是衬衫上凌乱再加凌乱,皱巴又添皱巴。只看衬衫就知道昨夜它承载了多少难耐的激情和肆意的沉醉。   轻笑了下,秦漾走上前。   由于昨夜花开两枝,今天秦漾的态度很平和。别问先后因果,都是半斤八两。于是她站在卫青扬的一米外,细细地看着他的眼睛,忽视他眼中的尴尬和羞愧。   对,尴尬和羞愧,没有后悔和焦急。   秦漾笑道:“卫青扬,我们谈谈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作者君要回学校,一天车,估计没办法更新。能更也会少,请一天假。 不过我估计也没几个姑娘会看到。 (?_?)伤心,写的这么不好嘛都写成单机了。 姑娘们能收藏收藏收藏评论评论评论嘛?   ☆、十九   还是第一次见面的禾味面馆。   卫青扬想给秦漾点馄饨,秦漾看着这又是一碗馄饨,于是摆摆手:“我吃过了。”   闻言卫青扬点了两杯鲜奶,也不知道他早上吃没吃。   不过秦漾不关心。   浅啜了口鲜奶,秦漾率先开口道:“昨晚在哪了?”   卫青扬顿了顿,道:“顾安安家。”   “盛安那套房子?”   盛安是卫青扬开发设计的那套楼盘。   卫青扬点点头。   秦漾笑了,“那套房子不错吧,我设计的。当时顾安安找我,说按照我的喜好来随意设计,我就把它当成我的婚房设计了。很好看是吧?”   听见秦漾这么说,卫青扬更张不开嘴说什么了。   “漾儿…”   没理会卫青扬的脸色,秦漾继续问道:“昨天你拉顾安安走的时候想起我了吗?我就站在洗手间旁边。”   卫青扬抬起眼。   “行了我知道了,我就问问,你也不必内疚,因为我昨天也是在别人家过夜的。我们今天就和平点谈谈。”   “漾儿…”   “你先等等,我来说。一直以来我都表现出大度和宽容,是因为我觉得你能处理好。然而我早应该注意到的,以你的性格若非真是厌恶怎么可能让她死缠烂打,早就处理了。”   “我们在半年纪念日上弄出这么个狗血的戏码,说明咱们俩还是没什么缘分。我就问你一句,如果我现在说,我能继续和你在一起好好恋爱好好生活,你能永远不见顾安安吗?”   “漾儿…对不…”   秦漾笑了笑。   “不用对不起,我们恋爱是自由的,分开也是自愿的。从昨天晚上开始这已经不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了。”   秦漾还想说什么,被卫青扬打断了,“漾儿,其实你也没有那么喜欢我是不是?”   “我挺喜欢你的。但是对你的喜欢还不足以让我委屈自己。”   卫青扬摇头,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一副让秦漾看不明白的表情。似了悟,似断绝。“不,你只说了一半。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一个人,除非你看见他和别人在一起。 漾儿,你看见我和顾安安在一起什么感觉?”   “多说无益。”秦漾淡淡答道。   卫青扬苦笑,将手中的鲜奶一饮而尽。   “好吧,对不起,漾儿。”   秦漾用杯子轻轻碰了卫青扬的杯子一下,“对不起,青扬。”   …   秦成杰在美国的工作很忙,这次能抽出几个月时间回国也是他以辞职为逼,提年假扣工资才换来的。如今避无可避他不得不飞回美国。而林泉还要留下来照顾母亲,秦漾看她的意思似乎是有想一直留在国内不回去了。她想了想,也是,工作金钱名利等等所有加起来都没法和母亲相比。   夏季要到了,这几天的温度是一天比一天热。短短一周时间温度就一路飙升至三十多度。天气一热一闷林傲君就觉得喘不上来气,头疼胸闷。林泉也怕热,索性她们就飞往庐山,那个素有‘匡庐奇秀甲天下’美誉的避暑胜地。   秦漾也想走,原因为了躲避苏亦。   这些日子苏亦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模样,清清淡淡,冷冷寞寞,与那天的模样截然不同,好像会变脸。不过无论苏亦说什么做什么,有意保持距离想不吓到她,秦漾都觉得,那晚他是禽兽,现在是衣冠禽兽。   苏亦每天工作特别忙,没完没了的查房,查资料,做手术,开会,写论文,考试。所以即使他经常抽出时间过来找她,秦漾看见他的次数和时间也是很少,但这并不妨碍他时时影响她的情绪。人不到影响却到了,异常强大的存在感让她一直没有办法好好静下来思考思考现状。   所以她想躲躲苏亦。   林泉临走前嘱咐秦漾,让她有时间飞美国一趟,她回来已经将近一年了,该到复查的时候了。   秦漾点头。   这天,她约了李妍妍和江源出来吃饭。   李妍妍风风火火地坐在她旁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一指,江源就了悟地坐在了对面。   “说吧,又有什么坏事要通知老娘。”   秦漾斜了她一眼,“你看你这打扮,看看你的指甲油,你不该是老娘,应该是小娘,属于妖艳贱货那类的。”叫来了服务生拿菜单,先推给李妍妍再推给江源,“哪有什么坏事,这不是好久没见了嘛,另外还要感谢江源你上次赶来救我,还麻烦你白跑一趟。”   她说的是上次苏亦去她家找她的时候,李妍妍知道,于是嗤笑一声,“装,当时不请中间见这么多面不请快一年了你装大尾巴狼了。”   “干煸豆角茄子,锅包肉,酸辣鱼,红烧排骨,三碗米饭谢谢。”李妍妍点完菜,“这些行吗?”   江源没意见,秦漾也点头。   “说吧,只要不是回美国或者看病,我都能接受。”   秦漾闻言:(⊙o⊙)…   “你别告诉我是其中一样。”李妍妍指着秦漾。   “不,不是……”   “那就好。”   “是,其中两…样…”   “秦漾!!!!”李妍妍尖吼一声,声音差不多隔壁的隔壁的包房都能听得到,“我谢谢你啊。”   秦漾要张口说什么,被李妍妍打断,“疼不疼?哪的毛病?”   秦漾摆摆手,“没事,老毛病,我这回回去是复查的。两年一复查,我这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是看看医生我放心,另外再开点药,我的药已经没了好几个月了,我还一直没回去买。”   “国内买不到?”   “买不到。我这不最近在忙盛安楼盘的设计吗,就挺忙的,没回去。好不容易这两天没接活,我回去看看,几天就回来,”她竖起三根手指作立誓状,“我保证。”   李妍妍一看秦漾真没什么事,模样还很真诚,就允了,道:“行吧,那你记得一切以身体为重,另外,早看完早回来,用不用我陪你?”   秦漾道:“不用,我爸在那呢,我那边还有很多亲戚朋友,没事。”   说话间,菜上了齐全,三人开始大快朵颐。   *   苏亦已经连续两天没有找到秦漾了,到她家敲门她家没有人,打电话永远不在服务区。他这才发现,原来他对她根本没有了解也没有掌握。   一个星期过去了,他越发焦躁不安,这个状态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   烦躁,无力,胡思乱想,夜不能寐。   403。   苏亦‘砰’地把笔一摔,声音之大使得门外的林奕停住了脚步。   林奕看见苏亦一看见他眼里就发出一种摄人的光亮,似乎他是救命稻草一般地惊喜和期盼。林奕顿了顿,知道素来骄矜自持的苏医生这般模样大概和他那小外甥女脱不了干系,但漾儿已经和那个建筑师在一起了,苏苏医生这样又何必呢。   林奕还不知道秦漾和卫青扬已经分手了。   “林舅舅,您来了,坐。”   苏亦起身给林奕搬了一个软皮凳子,“您这次来是?”   “我来给我母亲开药。”   苏亦想了想,默算了下时间,道:“姥姥的药好像还没到时间吃完啊。”   “她在旅行期间遇见了一个也是肝癌的病人,她想帮帮她。”   苏亦懂了。   秦家和林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有一定资产,林泉秦成杰在美国的工资都是算时薪的,特别有能力能挣钱,林奕听说在经营一家小有规模的公司,所以他们家对医药费当然出得起。然而这世上有太多无奈,苏亦见太多没钱买命,有钱不舍得买命,或者有钱买不到命的人。   世间百态,各有辛酸。   苏亦点点头,道:“行,舅舅,这个止痛药是肝癌病人通用的,那个病患不用上医院检查就可以服用,另外那些注意事项还得麻烦你们告诉他,如果条件允许了还是让他尽量到医院治疗吧。”   林奕点点头,拿起收据起身要走。   “林舅舅,秦漾她…”   林奕轻叹一口气,果然,他还是忍不住问了。林奕笑道:“漾儿她回美国了。”   林奕尽量笑地平和和安慰,然而这笑容对苏亦起不到丝毫的帮助。   苏亦在炎夏七月,如坠冰窖。   …   “张主任,我申请调到美国私立医院。”   “秦小姐,您不能再吃这个药了,恭喜您,您已经怀孕四个星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宛如一个智障(????ω????)   ☆、二十   秦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医院的,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个金发护士和她说的话。   “秦小姐,您不能再吃这个药了,恭喜您,您已经怀孕四个星期了。”   “要不是您回了中国断药几个月您都不能留这个孩子。”   “我们以为您这一生都不能当母亲了,哦,感谢上帝,这真是个奇迹。”   而她的主治医生骆九哲则是笃定地告诉她。   “Autism,你这次受孕是万分之一甚至更渺小的几率,虽然女性强直性脊柱炎并非直接导致你不孕,但是你必须要服用的药物是很影响你的生育能力的,所以你要想想这个孩子你到底留不留。另外,我需要提醒你的是,你的孩子有一定几率也会患上女性强直性脊柱炎,同时你服用的药物如果有残留还可能会使胎儿畸形,但如果你放弃这个机会,可能你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了。”   时值七月,洛杉矶的阳光并不怎么灼热,但却不动声色地吸光了这座城市的所有水分。空气里很干,微微吹来的风也很干,干到秦漾不得不抽出包包里的矿泉水一饮而尽,而那满满的一瓶水还不能使她感到舒服。她满满踱步到一旁的公交车站点,坐在凳子上,手脚哆嗦。嘴唇似乎要干到破皮,她忍不住舔一舔。有金发的老阿姨过了问她,“Are you ok”   秦漾不知道她是怎么说出的“I'm ok ,thanks.”的,她坐在凳子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拿出手机,给秦成杰拨通一个电话,电话刚通,她就差不多要哽咽出来,“爸...”   …   和秦成杰说完了前因后果,又说清楚她目前的现状,秦漾窝在沙发中,怀抱着抱枕,即使很不安但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用力抱着,她第一次怀孕,她怕压到那个小生命。   秦成杰用力地拍拍女儿的肩膀,沉声道:“漾儿,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秦漾摇头,有点委屈,“我不知道..”   秦成杰道:“没事,漾儿,你先说说你现在的感受,爸爸帮你参考参考,放心,一切有爸爸呢。”   秦成杰的眼睛中有大海一样的宽广和宽慰,秦漾觉得那片海是自己什么时候躺在那都能漂浮起来的安逸乡,在父亲的鼓励下,她慢慢平静,开始思考她自己的感受。   “我觉得孩子重要,孩子的父亲不重要,所以苏亦那方面我先不考虑。”   秦成杰点头,“嗯,继续。”   “我从前为了治病,再一个还觉得自己年轻,所以从来没觉得没有孩子怎么样。”秦漾眼里渐渐有光,“但身边的朋友同学陆续有了小宝宝,而想到自己基本上没有孩子了,还是会觉得很失落很难受,似乎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在乎自己有个小宝宝了,像我,得多可爱。”   秦漾渐渐哽咽,她有点控制不住眼泪,“我本来都想好了,如果和一个人在一起要先问他愿不愿意和我领养两个孩子,或者找个有孩子的男人结婚,我会将他的孩子视如己出,只要他对我好。但是当我知道我怀孕了,我那么高兴,”秦漾委屈地瘪了瘪嘴,“爸你不知道瑟琳娜告诉我我怀孕的时候我觉得自己那么幸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像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砸我头上了。但是果然,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掉了也会砸死人的。”   秦成杰默默无言,他也很想问问老天,为什么要让他的孩子遭受那么多苦难,如果自己可以代她承受多好。   但他却道:“秦漾,别那么悲观,日子总会好的。再说了你现在的孩子不是还很健康嘛,如果产检不好我们再说,实在不行,我们有钱,我们找全美最好的医生来给你治疗,或者生下来之后再给孩子治疗。别害怕,别担心,日子总会好的,总会好的啊。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安心心给家庭医生打电话,然后好吃好喝地给他充足的营养,你的行为决定你孩子的健康,你知道该怎么做是吧?”   “我知道,爸爸,你放心吧,只是有些难过,你说那些没有条件的妈妈们都怎么办啊?”   秦成杰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他站起身来温柔地抚摸着秦漾的发顶,“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我很高兴你有所承担。放心吧,各人有各人的命,你可以等爸爸的大外孙生下来之后去帮助她们,现在啊,你需要去吃个午饭,然后睡一觉,我去给你妈妈打电话。”   秦漾点点头。   …   林泉接到了电话,听见丈夫的描述,火急火燎地要往美国赶。林傲君听见也放心不下,想着在哪待不是待,也跟着林泉飞去了大洋彼岸。   娘仨儿执手相看泪眼,再是无语凝噎,最后才定出了大主意。   林泉成了秦漾的主心骨,她一拍桌子以不可反驳之态宣布,“你就先好吃好喝地养着,工作也要做,但是要适量地做,每天要加强一下运动,去找你的医生,这方面他懂。然后等过两天我们去产检,只要能生,咱就生。世间上什么怪模怪样的孩子没有,我就不信咱们老秦家连个孩子都养不了。生,必须生。”   有些泼,还有些没道理,但秦漾莫名安心。   这一养就养到了八月中旬,秦漾今天要去做产检。   骆九哲一直负责着秦漾的病情,他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当初秦家启用刚工作没几年的他作为秦漾的主治医生时他很感激,也很用心,将秦漾的病情控制得很好。说实话骆九哲是不建议秦漾要这个孩子的,生产会对她的身体状态有很大影响,因为腰腹的坠力给她脊柱和颈部的伤害有多大未可知,可能这些年好不容易养出的平衡就这么被打断了。但秦漾的态度很坚决,他不忍心浇灭她的希望。所以她帮助她对她的父母隐瞒了怀孕会给她身体带来的伤害。   生命总有未知和挑战,也总有努力和希望。他年轻,她也年轻,总要试试。   “超声检查正常。”   “孕酮检查正常。”   “妇科检查正常。”   …   骆九哲摆弄着仪器,过一会儿,屏幕上面就出现了黑白图像,他鼠标一动一动,图像也跟着变化。秦漾不懂他在干什么,她只目光紧紧盯着屏幕,似乎要从上面盯出希望来。   “Autism,胚胎现在发育八周大约有了20毫米长,看上去像颗葡萄,是吧?”   秦漾看着那颗几不可察的小葡萄,心中突然像空了,又像装了什么东西满满当当地,只傻傻地点头,“嗯,小葡萄。”   “其实这个时候胎儿的心脏和大脑已经发育得非常复杂,你若仔细看,大概能看到手指和脚趾间上有少量的蹼状物,他的牙和腭也开始发育,耳朵也在继续成形,他的皮肤像纸一样薄,血管是清晰可见的。”   “虽然你感觉不到,但是他现在已经会做踢脚,伸腿,抬手,移动双臂的小动作了,你的宝宝看起来还有一个小尾巴,那时尾骨的延伸,它会在几周后消失。”   “他现在已经在四处移动了,你看,他已经长出阑尾和胰腺了,胰腺会分泌胰岛素帮助消化,他的肝脏正忙着制造红血球,有一段肠已经开始突出进入脐带里,脐带已经开始往胎儿身体里来回输送氧气和营养了。看见了吗?”   秦漾快要哭出来了,她手足无措地躺在病床上,声音有些焦急,“骆医生,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就看见个圆圆地小球,我…”   骆九哲眨眨眼,“别担心,我也就看见了手和脚,其他的是我背出来的。”   秦漾闻言才缓了口气笑出来,“骆医生,你骗我,吓死我了。”   骆九哲哈哈一笑,“吓什么,别担心,你的宝宝现在十分健康,发育得很好,各项检查也都很正常,没事,目前看来宝宝是健康的几率很大。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吃好睡不要久坐,如果身体有什么问题不要忍着要及时告诉我,知道吗?”   秦漾微微点头。   骆九哲看见她的样子又补了一句,“你高中不是在国内上的吗?那一定背过政治吧,意识的能动作用,有道理的,要保持愉悦轻松向上的心情,知道吗?”   秦漾又点点头。   “你的宝宝和你血脉相连,他在你的肚子里,算是你心思的小蛔虫,你的一喜一怒他都知道,为人母知道该怎么做吧,嗯?”   骆九哲特意用调皮的语气放松秦漾的心情,他有些心痛秦漾怀孕后的患得患失,从前秦漾也是一个乐观开朗的性格。   秦漾一直若有所思,半晌,她拿出手机对着屏幕接连拍了好几张照片存在手机里。   …   “喂,漾儿,你怎么回事,说好的几天就回来,你这都一个月了怎么还没回来?”   是李妍妍。   “我怀孕了,妍妍。”   “啊什么?你怀孕了?哎?苏医生?你干嘛?”   秦漾听见电话那边一片慌乱,她的心也突然拎起来。不过几秒,电话那边传来她熟悉的声音,低低地,沉沉地,像承载了满满怒气的湖水,有一点风吹来就能引起大浪滔天。   那人说,“你在哪?地址。”   秦漾听见这声音下意识地把地址说了出来,然后听见苏亦冷冷地道。   “在那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没啥想说的也要卖个萌。 (????ω????)   ☆、二十一(新替补的内容)   秦漾是头一天上午和苏亦通的电话,第二天一早,她就看到了苏亦一身疲惫地站在她家门口。   晨光里似乎还带着一身潮气,有清晨的露水斑驳在他的肩膀上,身边晕着光芒。极简的衬衫微微发皱,上面印满了长途而来的波折和颠沛。苏亦手插在口袋中静静地站在门下的台阶上等待,门外阳光璀璨,晨蕊吐露,是一副难得的好天气好景色,然而苏亦的目光却丝毫没有分到别处去,他只专心致志地盯着大门,在等着她出来,以至于秦漾一开门就撞进了他深沉暗郁的眼。   那眼睛看向她时从乌黑暗淡中微微闪出光亮,一瞬间。   那一刻,秦漾以为自己是这个叫苏亦的机器人的开机按钮。   秦漾看见苏亦的唇色苍白而干燥,他整个人虽然还是那般气质,但是疲惫和力竭还是显而易见,这份干枯让秦漾的心突然间一漏,竟让她愣了好久才把面前这个似乎很久没有睡过觉的痨病鬼和从前的青松冷梅白大褂联系在一起。   苏亦的确已经很多天没睡好了,他白天精力是病态的充足,很累却睡不着,夜晚更是辗转难眠。他不敢上手术台,怕因为精神不济对病人有一丝一毫的延误。实在困极了就吃半片安眠药,也不敢多吃,因为他需要一个清醒的大脑,所以没睡熟过,只得几个小时的浅眠。在飞来美国之前他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又是睡不着。卓明以为他是为了到美国考CSA取得ECFMG证书才如此拼尽心血,哪那么高尚,他清楚地知道,他就是在耗着,用自己耗着。   苏亦只定定地看着秦漾,不说话,那目光让秦漾避无可避。终于受不住他那强大而破裂地无声攻势,秦漾侧过身子,示意苏亦进门。   "苏医生,挺早啊。"   苏医生。   苏亦闻言面色不改,脚步不顿,语气不善地顶回去,"不早,我等了三个小时。"   秦漾,"……"   不想让他进门怎么办,谁知道你这个时候到。   想着,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摆在他脚边,"呵呵,苏医生请进。"   苏亦坐在沙发上,秦漾不敢看向他。苏亦也不勉强,沉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有什么想法?我的想法当然是生下来。"秦漾看他这模棱两可的态度有点急。   苏亦一愣,没想到她态度这么坚决。事实好像和他预料的相反,他急急忙忙慌慌张张飞来美国就是想恳求秦漾留下这个孩子,可是如今听这个语气,似乎秦漾更在乎这个孩子的存在。   "我没想让你打掉他,我只是想问你,你对我有什么要求或者需要我做什么。"   苏亦已经做好了她说娶她他就单膝跪地把口袋中的戒指给她带上的准备。他不觉得这是负责,和她结婚就是和她结婚,让她说不过是要一个机会。然而秦漾摇摇头,身体向后一靠,将自己的身子离他更远,"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做。"   苏亦抬头看去,收到他的目光秦漾更是倔强,又坚硬地重复一遍。   "我不需要你。"   苏亦:“……”   “我们的关系应该止于错误的那一天,现在同学聚会都秉持着拆散一对是一对的原则,你就当我们同学聚会发生了个误会。这次你能来我很感谢,但是……”   苏亦听不下去,冷冷地打断道:“行了。”   他依旧端坐在沙发上,即使疲惫即使劳累却依旧语气坚定,瘦削笔挺的肩膀端在那里,似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竹。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个时候的走向有些奇怪,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说说明白。苏亦向前坐,将自己靠近秦漾,他的眸光紧紧地锁住她。   “你先不要说,先回答我几个问题,然后让我说明白。”   “一,如果我说我们结婚你会答应么?”   秦漾抿抿唇,缓缓道:“我会考虑。”   “二,你是不是很想要这个孩子,然后为了孩子会增加和我结婚的倾向?”   秦漾点点头。   “三,你喜欢我吗?”   秦漾顿了顿,没答,她垂下头仔细去思考苏亦这话。他清冷而平静地问话却像一块巨石砸在她本就混乱的心湖上,顿时更加惊涛骇浪。她仔细想了想,想起曾经一起吃饭,又想起那晚他呼吸间的灼热和掌心的粗粝,突觉得小腹一紧,喉头也一阵阵泛涩,让她怎么也说不出不喜欢这三个字。   张了张嘴,她道:“不讨厌,有一点吧,”说完还不是滋味地补一句,“一点点。”   苏亦不知道是应该苦笑还是欢笑,只得微微扯扯唇角,试图让自己更平和。   “秦漾,下面我说的话你要听好。”   秦漾抬头。   苏亦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道:“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让你打掉孩子给自己逃脱责任,也不是为了负责任。身为一个成年人,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从抱你回家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这么做会发生什么并且做好了承担结果的准备。”   秦漾抿抿唇,结果,他说的是结果,不是后果。   “如果你和我结婚,是为了孩子吗?”   苏亦问这句话的时候面色是说不出也看不透的复杂,看见秦漾微微点头,他的坐姿依旧挺拔如松,动作一变未变,似乎早有准备,也似乎随口一问。   “我不是,秦漾,我不是。”   苏亦抬眸定定地看着秦漾的眼睛,那眼神秦漾觉得她要好久好久都忘不掉,是一种平静的永恒。   “我想和你结婚,只是因为我想和你结婚。”他停住了话头,不久,露出个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笑容。那笑容里是满满的温情,似乎瞬间就扫走了他几天几夜来的疲惫和倦怠。   “不过,有了他,我真的很高兴。”   …   虽然秦家的房子有足够的房间匀出一间给苏亦,但是苏亦还是在秦漾她们家附近自己租了一套房子。   苏亦站在窗前,他从口袋中拿出那个熟悉的触感——是丝绒盒的触感。这大概是最近几年里他除了手术刀和笔外,手心最熟悉的一种感觉。   戒指是他几年前无意中买的,是一款很小众但设计独特的戒指。苏亦还记得自己去给母亲修理挂玉佩的银链,然后听到导购员的介绍。   “这款戒指是我们店推出的特别款,设计师采用了原始经典的模板,但在钻石上进行了独特的分割。本来是很大分量的钻石四周被切割成太阳光芒的模样,与珠宝界尽量保持钻石原形的信念相悖,这也是设计师设计这款钻石的原因——只送给笑容像阳光一样的女孩。”   导购员后来再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看着柜台里钻戒闪着微芒,他突然就想起高中时秦漾的模样。   “抱歉惊扰到你。我是秦漾,那天在图书馆里对你一见钟情,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本来是推荐给别人的钻戒,他上前极其不礼貌地抢购拿走,交款付账,也不管尺寸合适不合适,也不管那个像太阳的女孩在何方。   临走中国时,他回家拿护照,莫名其妙地,就把放在抽屉里的戒指揣在了口袋中。但是他没有送出去,他想把太阳用最好的方式送给那个像太阳的女孩。   无声地叹口气,苏亦把戒指原样放在他的护照旁边。突然门铃传来一阵急促的震动。   苏亦开门看去,是秦成杰。 作者有话要说:  手机不会删除多余的章节。昨天晋江抽,这边提示的发不出去,没想到全发出去了。我就一天替换一个章节,姑娘们见谅。 晚安。   ☆、二十二(新替换的内容)   咖啡厅中。   秦成杰将菜单递回给侍者,然后看向静坐对面的苏亦,率先开口道:“苏医生,很高兴今天你能过来。”   这个态度…   苏亦面上不动声色,认真回答道:“叔叔,叫我苏亦就好,未能拜会您还让您来请是小辈失礼了。”   秦成杰闻言一笑。说实话他是很欣赏这个苏亦的,有容有度,不骄不躁,傲而不矜,这种气度和教养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了。   秦成杰率先开口道:“我想你大概知道我找你为了什么了,但是这次是想找你说一说秦漾大概不会和你说的事。”   苏亦默然,静静听着。   “你可能不知道,秦漾高中的时候在国内,后来突然转到了国外,一方面是我和她母亲的工作原因,但最重要是因为秦漾那时得了女性强直性脊柱炎,我们想为她寻求更好的医疗条件。”   秦成杰发现苏亦的身子突然坐直了。   “你是医生,大概知道女性强直性脊柱炎是什么。”   苏亦渐渐握紧了咖啡勺。   “当时国内得到的医疗资讯和检查结果都是较轻,说是女性没有男性重,只是关节痛,然后体虚,消瘦,但是到国外一检查才发现她是女性中少见的严重者,甚至比普遍男性患者都严重,那个时候她的脊柱已经发生了比较严重的扭曲,需要每天做脊椎牵引。那个很疼啊,每次都疼得她一下子就疼白了脸。想哭还怕我们担心不敢哭出声,就死咬着枕头。还有一些症状和治疗,我就不细说了,你比我了解。”   秦成杰顿了顿,极力让自己的叙述平稳一些。“这些年,我都不敢去想当时她受的苦,一说,我就觉得很崩溃。所以当时只要能救她的命,让她像个正常人一样,怎样都行。为了稳固她的病情,她需要常年服一种药,叫什么我也记不住,那种药会使她不孕。我和她母亲觉得只要她好好活着,别的都不重要,但是是秦漾一直有点放不下。”   秦成杰看着苏亦像受了巨大打击的面容,心中连连感叹。   “苏亦,虽然这孩子是你的而不是她那个小男朋友的让我觉得很惊讶,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搞不懂也不想管。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秦漾在国外几年很多时间是在医院度过,或者是在家补课程,疗养。我知道她基本没有接触过男孩子,这次回国,能怀上你的孩子,说明她还是对你有几分感觉。我的女儿我清楚,所以我现在想问问你的态度。”   苏亦要说什么,被秦成杰截断了话头。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你要想好秦漾的健康问题,孩子的健康问题,你父母那边的问题,深思熟虑之后给我一个答案。”   “其实秦家是不在乎你的答案的,只是想着如果你是孩子的父亲,应该有知道的权利。秦漾自从知道了这些情况之后变得敏感脆弱,承受了很多。如果你愿意承担,很好,希望你一辈子不变。如果你不愿意,也没问题,因为这一个孩子对我们来说是幸运不是负担。”   秦成杰说完后将咖啡放在桌子上,杯盘相碰的清脆声响像一记重锤沉沉地落在苏亦心中紧绷的弦上。秦成杰道了声再会后,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出门。他像一个平辈人而不是长辈般地与苏亦对话,就是希望他能够没有压力地认真想想。   苏亦捏着杯子,手指忍不住地用力用力,似乎这样才不至于让他疯狂。指尖由白到青,然后“啪”地一声清脆,杯子被他捏成了几瓣。   旁边的侍者被这声响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苏亦的掌心被划伤出血,急忙从柜台中拿出干净毛巾和医药箱。   他很早就注意这一桌了,年长的男人气质深沉而儒雅,年轻的男人挺拔又俊秀,只可惜他们说的应该是中文,自己听不懂。侍者想,大概又是一出凯普莱特大人与罗密欧之间的较量了。   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侍者轻轻问道:“Sir,are you all right?”   苏亦摆摆手,无视手掌心中的刺痛,扔下一张钱起身出门。   他要怎么回答他,他还好,可是秦漾呢?她受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大罪,自己却帮不了,不知道。   苏亦拐进一条了无人烟的偏僻巷子,无力地靠着墙体捂住脸。   曾经他有多恨秦漾,现在他就有多恨自己。   强制性脊柱炎。   从前背过的一段段文字像不受控制似的侵占他大脑的所有容量,像排列在他眼前,一行行,一列列。苏亦痛苦地扶住太阳穴,恨自己记得太多,又恨自己记得不够多。   他慢慢直起身子,用在美国刚办的电话卡给秦家拨了一个电话。不过几秒就想起秦漾熟悉的温和的嗓音。   “苏医生?有事吗?”   苏亦哑着嗓子,“你还好吗?”那种粗砺让秦漾一惊。   “我很好啊苏医生,你怎么了?嗓子怎么这么哑?”   “我没事。”苏亦将电话拿远,轻声咳嗽几声,试图让自己恢复如常。   电话那边的秦漾更是焦急,“苏医生?你到底怎么了?你在哪呢?告诉我地址我去找你。”   苏亦嘴角轻轻翘起,眼底闪烁着微微亮光,他禁闭住眼睛,半晌,才道:“你在家别动,我现在去找你。”   没过十分钟,苏亦就出现在秦家的门口。秦漾一直等着他,看见苏亦径直小跑过去给他打开门。还没等她问出口,就被苏亦一把搂住,紧紧抱在怀里,用力之大似乎要将她揉进身体中,秦漾只得贴覆在他胸膛,感受他剧烈起伏的呼吸。   “你怎么了?”   苏亦没答秦漾,他手指慢慢抚过她脊背,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还疼吗?”   秦漾一愣,才想明白他在说什么,她平缓地摇头,心底的暖流将她的心情抚慰地妥帖而温情,“不疼了,早都不疼了。”   苏亦的手还在她颈背上抚摸,缓缓地,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一下一下。   “对不起,秦漾。”   苏亦突然把头埋在她的颈窝,秦漾反手也轻抚他的后背。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但是秦漾还是安慰道:“我没事,真的,没关系,我现在很好。”   他们互相拥抱着,直到很久,苏亦才放开手。   “进屋去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鬼,晋江怎么了。 为什么手机登录看双引号全变成鬼字母了。 我一个一个改的,这次用电脑发,不知道好没好。   ☆、二十三章(新替换过的)   秦漾这几天有点云里雾里地。   自从苏亦那天失态之后,他就又恢复了平常模样。   说是平常模样但是秦漾知道,还是不一样的,有些东西变了,变得很巧妙。不是那种显而易见地变,而是山吞水没地,温温和和地变。也许别人感觉不出来,但秦漾就是知道。   “你今天的叶酸吃了吗?”   秦漾坐在沙发里一直打量着他,苏亦穿着浅蓝色衬衫,黑色长裤,气质温和而清淡,融在透过窗户洒进来的午后阳光里,像是晒阳光的公鹿。   温和而清淡?   秦漾突然想到,从前的苏医生可不是这样的气质。他从前虽然也寡言不语,但气质是凉的,还很有侵略性。而如今公鹿收起了犄角,还体贴地露出美丽的斑点。   看见秦漾傻愣地看着他,苏亦挑眉,手下动作不停。   “想什么呢?”   秦漾惊醒,“啊,没想什么,你刚说什么?”   “我问你你今天的叶酸吃了吗?”   叶酸?!   “啊!我忘了,我中午的叶酸还没有吃!”说完秦漾就要光脚下地,脚掌刚刚落在地板上,苏亦端着温水就站在她背后,凉凉地道:“坐那,穿上鞋。”说着,把叶酸和温水递给她,“动作慢点。”   秦漾呐呐地接过一口饮过,按下心中的复杂,将水杯放在手心攥着,问道:“你医院不是很忙吗?”   苏亦剥削苹果的动作停都不停,“撵我?”   秦漾:“……”   你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   “我申请调离了。”   秦漾皱眉,“调离?”   苏亦轻嗯,“嗯,调离。大概最近几个月就会调来美国,但是要先考证。”   秦漾低下眼睛,微微蹙眉。   “你为什么要来美国,是为了我?不会吧。”   苏亦苹果皮长长不断地扔进垃圾筐,将黄白苹果递过去,十指好看,秦漾偷瞄了好几眼。   “为什么不会?”   秦漾干笑,“呵呵压力好大啊。”   苏亦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没看出来。”   吃过水果,秦漾跑回自己的房间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   “所以苏亦现在就住在你家照顾你?你爸妈也让?”   李妍妍发来微信,后面跟了个瞪着圆眼睛的发呆表情,这表情生动地表现了李妍妍闻讯时的发蒙,秦漾食指飞动打字道:“不,他住在附近,租了个小楼。我爸妈不管,他知道我高中生病的事了,貌似是我爸告诉他的。”   “那都知道你的情况了还照顾你,也算有担当啊,行,挺好。”   “好什么好,吓死人了,我问你,老虎冷冷盯着你比较可怕还是对你笑比较可怕?你不知道,他这几天太温柔了,温柔地都吓人,我现在白天都不敢大声喘气!!!!”   摁了发送,秦漾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回头一看就撞进一双似笑非笑的脸。秦漾吓了一大跳,心虚地将手机摁了锁屏。   苏亦嘴角噙着笑,“发什么呢?”   “哦,没什么,和朋友说会儿话。”   苏亦站近她,弯腰低下头,将浓黑的眉眼靠近她的睫毛,“哦?是吗?”   秦漾:……   不要撩怀孕少妇,不知道孕期雌性激素飙升容易犯错么。   *   秦漾怀孕三个月的时候,苏亦回了国,听说他那边还有事情要处理。   秦漾送走苏亦激动地差点要蹦起来,无奈怀着孩子,蹦不了,于是一头栽进枕头里尖叫着,“我终于自由了!!”   林泉进来撩开窗帘,“就该有个人管管你,不然太野了。我看苏亦做的挺好,都是当妈的人了还一惊一乍不知冷不知热的,天气这么干要多开窗通风换气。”   秦漾翻着白眼,“医生,呵呵。”   “我觉得医生挺好,苏亦给我按摩那个颈椎真挺舒服的,我现在也不怎么偏头痛了。家里还是要有个知根知底的医生啊。”   秦漾撇嘴。   …   中国A市。   “嘭!”   是水杯摔到地上的凌厉声响,像被撕裂的华锦,锦面上的阖家团圆图被撕个两半。   苏亦站在茶几前微垂着头默不作声。   “你不知道吗?秦漾的孩子有很大的可能是个畸形儿,或者干脆就活不了的早夭命!你是学医的,最应该知道这种抑制性药物对人体影响有多大,何况是个孕妇!是个胎儿!”李怀莎生气地站起来拍桌子,目光凌厉而不容置疑,“这个孩子不能要,你还可以生更健康的孩子!我不想一个四条腿或者智障失明的残障孙子!”   苏立焕一边给李怀莎顺气一边给苏亦使眼色,“苏亦,你长这么大你妈和我也没怎么管你,给你最大的支持和自由。但这次,哎,你妈也是为你好,你好好想想吧。”   苏亦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身影从来都像一座山,挺拔而秀气。而此时,山上苍翠已黄了枝梢,但山却仍然一丝不动,没曾有丝毫地动摇。苏亦沉默地立着,如隔绝在河中间的一座石碑,坚定地也像河中间的石碑。   他的声音还是那般平静,如覆雪的山上湖,没有一丝波纹。   “爸,妈,不用再想了,我想地很明白了,我不会再有孩子了,这孩子无论什么样子,只要他不死,我就不会放弃他。你说我自私也好说我冲动也罢,我的女人我的孩子就该我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少抱歉……昨天哈尔滨台风然后三次元有些事就没更,抱歉抱歉。 这是今天的。 姑娘们晚安。   ☆、二十四(新替换的内容)   A市的夜晚依然是灯火璀璨。星星似谁的眼,静默地看着凡人的悲苦欢离,冷漠而无情地高高挂起。   苏亦静默地沉陷在沙发中。一个胳膊拄着头,一直手夹着烟。烟头的红火在静谧地夜里像一朵红罂粟,影影绰绰地张牙舞爪,似乎突不及防地就能咬人一口。   耳中似乎还异常清晰地回荡着母亲的每一句话。   “秦漾的孩子有很大的可能是畸形儿,或者干脆就是活不了的早夭命!”   “我不想要一个四条腿或者智障失明的残障孙子!”   …   “呼…”   苏亦郁郁地吐出一个烟圈,眯着眼睛,然后把烟掐了。苏亦端看着自己的手,手掌在昏暗中看不清楚,他只好细细地看,然后突然有一种可笑的想法。   这双手,救过那么多条别人的命,却给不了自己爱的人健康。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伴随着微信的滴滴声,打破了他的胡思乱想。   “你在做什么。”   这忽然的明亮刺地苏亦不自觉地眯起眼睛。苏亦微挑挑眉,然后将电话反拨出去,没响几声,就听见那边传来他朝思暮想的声音。   “你还没睡啊,那边都是深夜了吧。”   “还没,你在做什么。”   “我在看电视。”   看电视,苏亦轻轻嗯一声,“小心你儿子脸变成方的。”   秦漾信以为真,“看电视真的影响孩子脸型?这个医科上有说法?辐射是吗?”顿了顿,那边传来笑骂声,“苏亦,你儿子你都开玩笑!”   “呵呵…”   苏亦低笑,“别人儿子我也不逗了。”   秦漾突然问道:“不过,你重男轻女?你怎么不说是女儿?”   “我确实比较想要个儿子,但是不是你说的我儿子么……”   话没说完,被秦漾有点生气地打断了,“嘿,苏大夫,您的大清王朝已经灭亡了。”   苏亦无声勾了勾唇角,“秦漾,我不是重男轻女,而是我觉得,男孩子会在未来更有担当地保护你。”   “那你呢?”   秦漾问完这句话就屏住了呼吸,想收回来,无奈电波传播速度太快,几乎同一时刻,这声音就传到了苏亦耳中,惹得他心下一顿。   半晌,在秦漾想拔电话线之际,他终于沉沉开口,语气中别有深意。   “秦漾,我名不正言不顺,不合法。”   低沉的声音像是一只猛兽在午后悠闲地撩爪子挑拨一只幼畜。秦漾好久才干笑一下,“你这是求婚吗?”   “不,那是求爱。”   还没等秦漾反应过来,苏亦下一句轻飘飘又实沉沉的话扔过来,更让她猝不及防。   猝不及防的心动。   “你看看你床头抽屉最里面,”听见拉抽屉声,苏亦笑了笑,“秦漾,这才是求婚。”   随着暴露在目光之中的红丝绒盒子,秦漾的呼吸紧张地屏住。盒子很紧,需要几分力气才能打开,躺在丝绒盒里的钻戒闪闪发光,规则又特别的切割让它的形状像一颗小太阳。好像在闪,很闪。它的光芒让秦漾不敢置信,好半晌,才从紧涩的喉咙里挤出一声,“你……”   苏亦的声音像有魔力,一下一下地往秦漾脑仁里钻。   “尺寸合适么?”   “你也不问问我接不接受?”   苏亦笑了笑。   “秦漾,孩子的性别不可定,为了你以后几十年的各方面安全和可靠性,我觉得,孩子的父亲比孩子更可定。”   一孕傻三年,秦漾被这弯弯绕绕地话弄烦,打断道:“说人话。”   “秦漾,嫁给我。”   在“好”字脱口而出前秦漾咽回了肚子里。“你知道这代表什么麽?你考虑好娶我和接受这个孩子所带来的一切未知和风险么?”   那边传来轻轻冷冷地声音,是他一贯地态度。“秦漾,我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至于风险,它不是我娶你为妻的任何考虑之一,而是我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和义务。”   “那你还想要男孩吗?”   苏亦一声低笑,“想,多一个人保护你总比我保护你们娘俩更安全。”   “不过想到能有两个小公主等我来保护,也很期待。”   秦漾闻言不自觉地笑开,手指轻轻落在微微有些凸起的肚子上,道:“戒指买大了。”   苏亦看向窗外,是一片蓝墨色地无垠和沉阔。星火和灯光相距甚远却互相注视,一眨眼,就是一片无声地眷恋和温情。   苏亦听见自己道:“嗯,再给你买个新的。”   *   卓明很不明白苏亦这几天是去哪里了,所以星期六接到了苏亦的电话后就急匆匆地赶到他们学校附近的那个川菜馆里,是他们大学经常来的馆子。   一进门,放下包,卓明就用指骨用力地扣桌子,力气之大让苏亦挑起了眉毛。   “嘿,我亲爱的苏医生,苏学弟,苏亦先生,这些日子您是去哪浪了?了无音讯地我还以为你为祖国的医疗事业奉献了呢。”   苏亦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我去美国了。”   “去实地考察了?怎么样?资本主义的消毒水香吗?”   “没去医院。”   卓明惊异,“嗯?没去医院?你这么快就报CSA啦?”   “也没报。”   “呵呵,”卓明一声冷笑,“苏亦你要是告诉我你去美国正事没干就去游山玩水了把这么多病人扔给我一个人你就别怪兄弟我干你。”   苏亦笑了笑,修长的手指一摊。   “正事干了,我求了个婚,还有了个孩子。”   还在写论文的单身狗突然觉得刚刚义正言辞趾高气昂的劲头一下子没了。一股哀伤又悲凉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什么鬼?这家伙去美国两个月不动声色地孩子都有了?   似乎看出卓明心中所想,苏亦回以用指骨敲桌子,力度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中,苏亦的笑像期末考试时候他的数学老师敲黑板划重点时候的万恶样子。果然,就听见他顿了顿,道:“五个月了。”   因为苏亦的突然调转卓明昨天接连做了三台手术,差点猝死在手术台上,苟延残喘到现在却被罪魁祸首无情暴击,只想操起面前一锅的毛血旺浇他一脸来个医医纠纷,好半天才控制住冲动的魔鬼,他疑惑道:“哎不对啊?瓜脸妹没去美国啊?”突然想到什么,他惊呼,“那个挺漂亮的女的?”   苏亦点点头。   “你不是说她不是你女朋友吗?”   苏亦掏出烟,想抽,环顾四周却发现这时候还有很多大学生在吃饭,于是只是把烟蒂放在鼻下嗅了嗅,深吸一口气,好半晌才答道:“一言难尽。”   卓明看见他那闷葫芦样急得又想倒毛血旺了。“一言难尽你就快说点多说点。”   苏亦放下烟,开始就重避轻地说。   十几分钟后,卓明深吸一口气,“所以这就是你回学校的原因?”   苏亦点点头。   A市医科大是全国有名的医疗类大学,学校导师和学生每年都会研制出影响力很大的医学用具或者医疗药品,医疗方法。学校里的硕士,博士的毕业论文也会被界内小有关注。这次苏亦回来找的,就是当时带他和卓明的老教授张爱忠,他虽然是肿瘤界的泰斗,对妇产科和骨科不是特别精内,但他认识很多经验老道妙手仁心的老医师。苏亦想着能不能通过他得到国内或者国内这方面的大师来帮助他。   “秦漾是吧,她叫秦漾。”卓明点了两瓶啤酒,用牙齿把瓶盖咬开之后给他俩一人倒了一杯,声音中再也没有刚才的轻浮,“秦漾这事有点麻烦啊,我们当医生的,太知道药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它能把好东西变得不是东西啊。”   苏亦无言,将啤酒喝掉一大口。   “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更得慢了,我错了。   ☆、二十五(上)   “如果不要这个孩子,真的没可能再有一个吗?”     “嗯,几率很小。”   卓明把酒蓄满,“你知道,如果在平时,身为一个医生,我一定会说一句建议你慎重考虑这个孩子的去留的。”   “嗯。”   “苏亦,别跟我说没资格剥夺一个生命的自由,那是无病□□的放屁,当一个生命体没有决定能力的时候,直接关系人就有资格决定他的生气和去留!”   “嗯。”   “生个不健康的孩子拖累就是一辈子,未来几十年,再小的几率也能再怀一个,不然还有试管婴儿或者代孕。”   苏亦点头,“嗯。”   卓明凑前身子,“所以你改变决定了吗?”   “不。”   “操!”卓明把被子咣地摔在桌面上,“那我说半天你听合着都没听进去啊。”   “听进去了,不打算改。”   卓明:“……”   “苏亦,值得吗?你条件这么好,还可以找到很多很多有模有样有才有家室又身体健康的好姑娘,你还可以有好几个健康聪明的宝宝,值得吗?啊?别人和孩子去游乐场你就只能抱着个病秧子有今日没明日地在医院提心吊胆?你没看见那些个病人家属什么样的心情吗?”    “值得不值得,我从没想过,但你这么说,我一想,觉得我若能在医院看到他,连上班都有所期待了。”   毛血旺在蠢蠢欲动,卓明也在蠢蠢欲动。   “你不知道,我头一次庆幸自己学了医。”苏亦突然像卸了力似的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垂眉低眼。“我好怕自己没能力救他。”   “你不觉得你自私吗?苏亦。”卓明复杂地问道。   “觉得。我恨自己的无能,但我真的不忍心失去她们母子俩,所以,”他突然笑了,“说来还是很自私,但我愿意用我的一辈子去偿还我的自私。”他顿了顿,接着说:“在我知道他的存在时我就想好了。卓明,你说人的一生能有几个重大的决定要做?但重大的决定,都是一瞬间就做了的,越深思熟虑,越觉得不后悔。”   在苏亦掐着下午教师们刚上班的时间走出去的时候,卓明久久地坐在餐桌前,他的耳边还回荡着苏亦的最后一句轻描淡写地话,“不害怕,就不知道有多爱。”   “不害怕,就不知道有多爱?人为什么要有那么多感情。”卓明把桌面上的酒一饮而尽,“最平淡就是最坚定最认命是吧?”   笑了笑,“呵呵,老板,算账。”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停电了没写完啊啊啊 用手机发上来剩下的明天早上补。 姑娘们先看着,晚安。   ☆、二十五(下)      …   苏亦从老师那里回到家,推门便看见李怀莎沉默地叠着腿坐在他家客厅的沙发上,而他的父亲苏立焕看见他回来了急忙递了个眼色。   苏亦顺势而为,立在沙发前,低低地叫了声,“妈。”   李怀莎嗯了一声,母子俩一时有些僵持。   知道自家儿子那种脾气,还是李怀莎率先开口道:“秦漾和孩子现在怎么样?”   “很健康。”   “她现在在她的父母那?”   “是。”   “能不能让她过来住,我们一家医生,照顾地肯定要比别人家好些。”   闻言苏亦疑惑地掀起眼,这是他们家护士长了吗还?这算妥协是么。苏亦印象中这还是他妈妈第一次低头。   苏家一门精看人心,何况是最了解自己儿子的母亲。李怀莎看见一向隐忍沉默的儿子也能露出惊奇的表情,觉得心中的郁气也消散了点,她哼哼一笑,“苏亦,别人都说你的性格和我一样一样。我们都固执,坚定,强势又不通人情。但是再固执再强势的人也会有他的放不下。就像你放不下你的女人一样,我同样放不下我的儿子。一家人虽然没有隔夜仇,但话我要说明白。我这次表现出对秦漾,对你,对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宽容,并不是说我对她们接纳了,而是我不想你为难。”   “至于她能不能得到我这个婆婆的喜欢,还要看她自己的做法。她要是实在不被我接受,我就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孩子还得归苏家。苏家的孩子,不用别人养…”   听见李怀莎越说越□□越说越封建越离谱,苏亦打断道:“李大夫,您的大清王朝已经灭亡了!”   这熟悉的话一瞬间让苏亦挑起唇角,苏立焕也不满地道:“好歹也是受过教育的人,怎么思想还这么离谱这么封建。让孩子看笑话。”   李怀莎斜过眼去,苏立焕止住了话,但李怀莎也没再说什么。   送走了父母苏亦计算着时间,估摸着秦漾是要睡了,苏亦把电话拨出去没几声就要挂掉,手指还没摁上键盘,屏幕上突然跳出00:01,数字还在变,秦漾接了电话。那边传来激动地声音。   “喂?苏亦,我今天去检查了。”   “嗯,怎么样。”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了,看这欢快地语气。果然,“骆医生说目前为止孩子的发育状况良好,不错不错,真不错。”   苏亦被秦漾的‘不错不错真不错’弄地心情也不错不错真不错。笑道:“五个多月可以看见男女了,你没问问?”   “苏医生,身为国家医疗在职人员一部分,不知道告诉孕妇孩子的性别是违法的吗?”   “秦小姐,首先,我已经不是在职人员了,另外,你在美国。”   秦漾撇嘴,意味着在美国就不违法了是吗。冷哼一声,“哼,我才不问,问了多无聊,我要给自己一个惊喜。”   “呵呵,”苏亦低笑,“行,惊喜。”   秦漾在大洋彼岸横眉冷对,“怎么地,你的旧思想又出来作妖了?我跟你说你这样放在四十多前是要被□□地,懂不。”   苏亦:“我只是想给孩子起个名字。”   “不用,我都想好了,男孩子叫幸运,女孩子叫奇迹。有深意吗?”   苏亦默默地扶住额头,“有,有深意。”   “我也觉得挺好的,苏幸运,苏奇迹,好听。”   苏亦拿着话筒的手突然顿住,连呼吸也像屏住了一般,半晌,他笑了。   “好名字。”又道:“真的很好。”   秦漾被他笑地莫名其妙地,低低地笑声像是羽毛在她的后背上一下一下地扫过,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怎么笑成这样?”   “没什么,秦漾,只是我很开心。”   我很开心,你的孩子,他姓苏,和我一个姓氏。   特别开心。   秦漾越来越觉得从前那个冷地像块冰似的苏医生简直比现在这个莫名其妙地就勾人的好太多倍了。没等说什么就听见苏亦在电话另一边低低道:“秦漾,回国吧。”   “回国?”   “嗯,回来,然后,我们结婚。”   *   秦漾踏上回国的飞机的时候,肚子里的娃娃已经六个多月了,这半个月她软磨硬泡才说服林泉和秦成杰,秦家考虑到林傲君也不适应美国的生活,而且苏家在医院的便利,答应了秦漾的请求。不过最终要求要以全家抬为代价。   一行三个人回到了中国,秦成杰没去,因为他要给外孙赚奶粉钱。   秦漾这么告诉的。   苏亦早早地来到机场接机,第一时间接过岳母手中的行李箱,看见秦漾已经隆起了的腹部,他目光柔和却复杂。   “姥姥,阿姨,秦漾。”苏亦招呼道。   林泉看见苏亦,问道:“小苏啊,秦漾说你这边有更好的医生是吗?”   苏亦清浅地点头,“是的,阿姨,前一段时间我联系了我的导师,让他帮忙联系这方面最权威的医生了。可能比在国外能得到更好一点的帮助。”   林泉知道苏亦一向有准,听他这么说也就放个心。“行,那麻烦你了小苏,你费心了。”   “阿姨,我是最应该做这些事的人,您别这么说。”   一路送秦漾他们回去,考虑到她们飞了十几个小时,苏亦也没多留就告辞了。刚驱车离开秦漾的小区,他的手机突然显示出一个号码,是A市本地的。   接通电话,里面传来一个略微熟悉地声音。   “苏医生,我是柳月风,你能出来跟我见个面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补昨天的。   ☆、二十六   是二院附近的咖啡馆,咖啡馆袅袅娜娜的香气宁静了室内的三花四叶,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悠然。   柳月风坐在靠近盆栽的地方,大大的芭蕉叶垂下来遮住了半片阳光,也遮住了柳月风的半个背影。   苏亦四下望去,也没找到,还是柳月风率先叫他,他寻声望去才看见她,圆圆地脸上轻施粉黛,脱下白色护士服穿上米色风衣竟然还意外地可爱。   苏亦坐在桌旁,要了一份咖啡,而后双手交叉微微向后,"你找我有事?"   "苏医生,你是不回二院了吗?我听卓医生说,你要考去美国。"   "还没定。"   "哦这样,我只是想着,太久没见你了,问问你去哪里。"   苏亦没说话,柳月风安慰自己,他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苏医生,其实,我想……"柳月风一直不停地搅拌着咖啡,咖啡浮面上的白色小猫图案已经让她搅拌成花猫,可却一直支支吾吾地。   苏亦耐心地等着。   "我想问问你什么看法,那个,我想做你女朋友。"   "……"   其实他很想问问是不是他听错了,但对自己的听力的自信让他确信面前这个姑娘郑重其事地叫他出来说地就是这件事。他想了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她有这种想法。突然想起曾经有个三两次中午一起查完房后她邀请一起去食堂吃午餐他没有拒绝。那个时候他心情正是不好,想着放弃秦漾,也就没拒绝别的女孩子的靠近。   他无声地叹息。斟酌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曾经的做法给了你什么误解,很抱歉,但是我已经有了妻子。"   柳月风搅拌地手也停了下来,好半晌,她才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啊对不起……我不知道。"   苏亦笑了笑,推了推咖啡杯。   "那个,苏医生,我能问问您的妻子姓什么吗?"   苏亦:???   虽然疑问但想了想不涉及隐私无伤大雅,苏亦还是淡淡答道:"秦。"   一瞬间,柳月风抿紧了嘴角才强制着不让自己啜泣出声。   果然啊,姓秦啊。   为什么姓秦呢?   苏亦手边摆着纸抽,白色盒子黑色花边。想来是自己的错,为什么那些天因为心情不好就答应了她吃午饭的要求。苏亦无声地叹息,默默地起身离去,在吧台处留了两张红色的人民币。   那个白色暗纹黑色边框的纸抽盒子,到底,留在原位,没被人轻轻推到需要它的地方。   苏亦刚走,柳月风的电话铃就响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吸着鼻子,"平平?"   顾平平想说什么都被她这一吸气的鼻涕音弄没了,隐隐地焦急让他的语调不自然地升高。   "小风?你哭了?你怎么了?"   …   柳月风在电话中磕磕绊绊地叙述完,顾平平已经气炸了。   "秦漾?又是这个女人?几个月前抢我姐男朋友,现在抢你喜欢的人。他妈的她特么那么缺男人?行了,你别哭了风儿,你不用理她,好男人多的是,一个破医生累的跟狗似的挣得钱少传染病多还容易被人砍,不值得你这样。"   柳月风听见他这么说她们的职业,更是收不住眼泪了。   顾平平左吼右喊算是逗乐了柳月风,挂下电话后一抹狠厉地光划过眼底。   "秦漾,贱女人欺负我姐还欺负风儿,你特么给我等着。"   …   李怀莎这几天在家中坐立难安,看见苏老爷子也是东问西问,问他那天看到秦漾感觉怎么样。打听到二院急诊的徐主任和他的妻子——急诊部的护士长,曾经给秦漾抢救过食物中毒,也要颠颠地跑过去问问这个老师弟师妹什么看法,被护士长当成援手在急诊室里忙活了一上午。李护士长以出色的工作能力和娴熟的医疗经验完成了不属于她的工作,最后得到徐主任一句话,"嗯?哪个小姑娘?不记得了。"   李怀莎:"……"   她有点后悔那天强硬地态度了,弄得儿子虽然接回了媳妇,却看都不给她看一眼。只听说是个长相优秀家世丰厚有礼的姑娘。   在又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九点半,苏立焕受不住她这几天的胡思乱想和嘟嘟囔囔,埋怨道:"早有今日何必当初,当时一听儿子说就炸了,现在知道不是滋味了。你说说你当时说的那话是一个好母亲好婆婆说的话吗?"   "你就知道说我,当时也不知道圆圆场,要不然我也不能越说越气。"   苏立焕从医三十七年解决过无数疑难杂症,唯二解决不了。一为与精神病沟通,二为和护士长讲道理。   他于是轻哼一声,"你说你也不坏,也是读过书的人,冷静冷静就行,怎么几十年这暴脾气就是改不了。咱儿子什么样你也不是没看明白,死犟,有个姑娘能娶都烧香拜佛阿弥陀佛了…"话没说完,被李怀莎粗暴地打断:"停停停不要数落我了,我不也是关心则乱嘛,你就告诉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就行了。"   "找你儿子呗,希望他别把你说的那些话告诉秦漾,不然人家姑娘怎么看咱家,"说完他自己也嘟囔,"苏亦应该没这么傻吧。"   李怀莎深夜睡不着是越想越忐忑,她估摸着这时候孩子已经七个多月了,七个多月的胎儿大部分已经成型,运用b超已经可以看出孩子的身体发育的情况,她知道苏亦有按时领着秦漾去检查,到现在没有不好的消息传来,就说明除了目前无法证明的智力问题,其他基本上没大毛病。   想着自己的孙子还不知道男女,没感受过他的胎动,李怀莎就坐立难安。   第二天,瞒着儿子和丈夫,她悄悄地打车跟着苏亦一路开到秦漾的小区。理智让她没有进去贸然拜访,而不知道自己妈妈正在楼下的小操场坐着的苏亦此时正与秦漾横杯对视。   "过来,喝了它。"   "我不喝!我擦胡萝卜汁是人能喝的吗?胡萝卜的存在都是反人类的!"   "胡萝卜汁补充维生素……"   "补充维生素A,明目,抗癌,降血糖,知道我知道,但我就是不喝!"   苏亦:"……"   ☆、二十七   这一天,发生了许多事情。   秦漾被苏亦连哄带骗地最后还是喝下了那杯胡萝卜汁。   为了表示她的愤怒之情,她把苏亦撵了出去。   苏亦出门看见了等到快要原地爆炸的亲妈,无奈地叹口气,把亲妈领回家。   在他的车开出小区的一刹那,四个类似打扮的男人状作打闹地嬉笑怒骂着进了小区,可仔细一看,四个人中每一双眼睛都在眼眶里不安分地打探。   直到了天黑,秦漾例行地出门跑步消食,刚走到两栋楼的拐弯处,突然被人死死捂住嘴,下一秒,便腾地而起,被人扔到车上。   虽然柔软的车垫缓冲了大部分的力气,但秦漾还是觉得心脏一下子悬空拎到嗓子眼,像是从悬崖上突然跳下来,又像是睡梦中突然的抖腿惊醒,那是一种惊恐到短暂窒息的感觉。   有一个男人操着南方不标准的普通话骂道:"老五你特么才来,再晚一会儿都特么完了。"   前面开车的人也骂道:"我这不时机正好吗操。"   从倒车镜里看到倒在车后座上的秦漾,他惊了一下骂道:"操他妈?是个孕妇?"   "是个大肚子的,对,照片上就长这样,也是从那个单元出来的。"   "麻痹那顾平平真特么不是男人,孕妇也特么绑。"   "老大你也太不是人了,绑孕妇,你这是造孽啊操,我要是知道是孕妇我都不带开车来接你们的。"   "放你妈的狗屁,绑都绑来了,开你的车吧。"   ……   那边还在骂骂咧咧地什么,肚子上隐隐传来的阵痛让秦漾瞬时泪流满面。她的脑子目前完全没办法思考,手上是刚刚说话间一个男人给绑的特别紧的绳子,手脚上麻绳的粗砺引起地疼痛让她含糊地脑子渐渐清醒。一边暗暗打量去思考,一边让自己稳定下来。   秦漾不断地安慰自己,刚刚没摔痛,摔到的是后背不是肚子,只要自己情绪稳定下来孩子就没有事。   "操他妈,顾平平定的什么破地方啊?这一路上怎么这么多交警!"   顾平平!   这个名字!   秦漾一瞬间想到了这熟悉的名字来自哪里,虎牙平平,酒窝安安。   顾平平,顾安安。   她一瞬间想拿刀捅死这姐弟俩的心思都有了。顾安安抢她男朋友,顾平平绑架她,她是招他们还是惹他们了?   脸上糊地泪水模糊了秦漾的视线,她看不清车窗外的景色分辨不出走到哪里了。她回国没多久也不长出去逛,快速掠过眼前的景色都是陌生的灯红酒绿。手机早在刚刚地挣扎中掉了出去,没办法呼救,她尽量深呼吸,放轻松。   "自己和他们无仇无怨,怎么地也不至于杀人是吧。一定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最差也不过是顾安安还不放心过来找个茬,那姑娘没那么坏,一定不会发生大事情的。"   忐忑之中,也不知道开了多久,天已经黑地透透地了,秦漾觉得时间异常地漫长。这个时候,她的脑袋里乱糟糟地,想到过很多很多事情。   初中高中的时候和她暧暧昧昧过的男孩子以及算上网恋的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虽然当时年纪小瞒着家长没什么实质性地进展,但是也算是生命中的美好。她动心快,感情冷地也快,生做男人就是个烂渣子,身为女人也没好到哪里去,高中还有一次喝醉了和不知名的男人滚过床单丢了初夜,虽然到了美国一直无暇感情,最后为了孩子栽在了苏亦的手上,但她突然好后悔,后悔是不是曾经的不在意和不专一才使得她想当个母亲也一波三折。   老天保佑吧,如果这次她能平安地保住她的小幸运或者小奇迹,那么她愿意为了坚强的他们喝很多很多像农药一样的胡萝卜汁,不用苏亦逼迫,也愿意喝。   苏亦。   想到苏亦,不知道为什么,秦漾更想哭。   苏亦,苏亦,你在哪里。   …   李怀莎觉得,苏亦疯了。从接到林奕的电话开始。   他在市区里将车速飙到一百二,如若不是因为秦漾住的地方比较靠近外城,非要出事故不可。飙到后来,甚至连闯了两个红灯。李怀莎坐在副驾上,看见苏亦紧抿着唇,似乎是一触即崩的模样。   苏亦留下一句‘妈你在车里等着’就甩门而去,留下她一个人在车里担心受怕。   “舅舅,怎么回事。”   林奕语气中满满都是焦急。“她吃完晚饭下来溜达,但是过了平时时间的十分钟也没有回来。你知道她最担心她的孩子出什么意外,所以平时都按时按点地从来不一个人行动。我们下来找的时候找不到她,打了她朋友的电话也都没有。”   “然后我们在拐角处找到了她的手机。”   为了防止辐射,苏亦给秦漾换了一个老年机。红黑色地坚硬外壳此时无言地躺在林奕手心上,屏幕上被摔出了明显地裂痕,似乎可以从那诡谲地弧线里窥视到它的主人遭遇了什么。苏亦看见那个手机只觉得心跳一漏,他紧紧地握拳,在手心上掐出血痕让自己冷静。   “监控查了吗?”   “这个小区里虽然有监控但是只是前后门那里有,而且小区里路灯特别少,根本照不清。保安刚刚已经调来看了。”   “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门口的大爷说今天傍晚来了四个嬉笑怒骂的男人,进来后没见离开过,不知道是过来串门地还是怎么。”   苏亦低头沉思一会儿,“车!查车!秦漾怀了孕,如果她但凡表现出挣扎都会很引人注目,除非是用车把她带走的。让警察去查这两个小时里所有的可疑车辆。”   苏亦说完紧紧地握上拳头,一拳打在了单元门上。似乎只有疼痛才能让他保持足够地冷静,他真是不敢想象秦漾在经历什么。   “找卫青扬和李妍妍!肯定是熟人作案,”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他喉头哽塞,是咬疼了舌尖才艰难吐出来地一字一句,“如果是陌生人劫财或劫色不会把人掳走把手机扔下或者不打电话来索要赎金。除非,他就是奔着秦漾来的。秦漾在中国只熟悉这两个人,问他俩。”   与此同时,正在家里打游戏的顾安安听见钥匙插(撩后十年)进锁孔时扭动而发出的声响,侧头看去,是翘着一颗可爱的偏虎牙的顾平平。   顾平平笑容谄媚地道:“姐,玩什么游戏,走,弟弟给你送个解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  气死我了。昨天网怎么都不好用,流量也不好用,还得一大早起床发。 这是昨天的。   ☆、二十八   "解气?解什么气?"   顾平平强拉着顾安安往外走,顾安安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道:"你干嘛啊?我要开了这局!"   "姐,我给你报仇了,你不去看看?"   "报什么仇啊,一天神神叨叨不务正业,玩你的网红模特去,别来烦我。"   顾平平'哎呦'一声,一捶腿,哀叹道:"我滴个大姐姐呦,你的事我这么关心你倒高高挂起了。秦漾啊,那个抢你男朋友的秦漾。"   顾安安厮杀游戏正投入,过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什么?你说什么?"   顾平平满不在乎地道:"秦漾啊,那个和你抢男人的女人,我找人把她绑了,呵呵,这才几个月就大了肚子。"   "你再说一遍。"   顾安安突然扔下鼠标键盘起身向他走来,她的眼神让顾平平莫名有些害怕,他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父母不怕就怕这大他三岁的姐姐,顾安安狠起来连他爸妈都要顾及起来。   顾平平突然觉得喉头发干,眼神四处漂移,"我说…,那个我把那女人绑…"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声突然撕裂了这个房间。顾平平一个一米七八的男人被这一巴掌扇地一个趔趄。顾平平不可置信地捂住被打地通红的脸,"顾安安,你打我?"   顾安安狠狠地啐了一口,"打你都嫌脏了我的手!畜生!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犯罪!绑架!还是一个怀了孕的女人,我从前只是觉得你花心顽劣了一点,没想到你根本不是贪玩,你这就是没人性!"   顾安安才一米六多,但是她上前一步揪住顾平平的衣服领的架势却有种不可描述地强硬和不可质疑。   "你赶紧领我去找她!不然顾平平,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顾平平梗着脖子,斜着眼睛,一副不服气的表情。他的姐姐从小就护着他,小时候他受人欺负,她第一个冲上去揍跑所有坏孩子,这么多年,她都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可现在,竟然不领情他的好心,还重重地打他,顾平平现在只觉得生气又伤心。   想着想着,更生气地道:"我不会告诉你的,你竟然为了那个贱女人打我!"   顾安安看他这样更生气地踢了他一脚,"你到底搞没搞明白,我不是为了秦漾打你,我是为了你打你!我会在乎秦漾吗,你…"   顾安安突然停下了动作,她的目光望向门外,刚刚走到门口的卫青扬听见她的话顿时怒不可遏,一种出离的愤怒袭上了他的头脑。   "卫青扬……"顾安安嗫喏道。   "她在哪里?"   "……"   "顾安安,别让我说第二遍。"   "平平,说吧。"   一股突然的挫败感和无力感自心底油然爬起,像一条枯水的藤蔓紧紧地攀附蜿蜒住她,他死她也活不成地颓败。一瞬间,她刚刚训斥顾平平时的道理全都哑口无言,什么也不知道说。   再傻地孩子也感觉得出彼时两人之间气氛的不对。顾平平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却紧抿唇角地卫青扬,似乎他的金边眼镜都能反射出冷硬质地的光,又看了一眼微垂着头的自家姐姐,也不熊了也不犟了,再也没了刚才的'士可杀不可辱'的架势了,老老实实道:"海滨新区。"   卫青扬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道:"苏亦,秦漾在海滨新区。"   只说一句就挂了电话,卫青扬转身要走,顾安安看着他即将消失的背影,脱口道:"卫青扬你去哪?"   "去找秦漾。"   "卫青扬,对不起。"   卫青扬微微侧过头,顾安安只看得到他的眼镜边。"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秦漾。"   似乎是拼尽全力顾安安才喊出声音,"你就那么喜欢她?"   卫青扬消失在楼梯的转弯处,"对,我就是那么喜欢她。"   *   滨海新区是A市最新开发的城区,但因为某些原因后来渐渐变成了买不起A市市中心房子的外来人员和穷人的聚集地。这里有很多道上的交易,因为罪恶滋生地越发离谱,A市政府决定下警力整管这片区域。   吴老五是因为偷窃获刑一年半刚出来的人,加入这帮道上的散伙儿,成了第五个人。从前他们也就帮着别人恐吓要个欠债,帮着捉个奸,帮着占场子,谁想到这次干得这么大,竟然玩起了绑人勒索的事。   他的车一路从秦漾家所在的近郊穿越整个城市到了滨海新区。   开进滨海新区的路界时,吴老五最后一次争取道:“老大,这事太损德了,弄孕妇,这大的小的要是有个不测,都是死后下地狱的事,活着也得进去,我刚出来没多久,真不想再进去了。”   吴老五口中的老大叫黄宗,黄宗一听到吴老五有撂挑子不干的意思,径直把车座上的水果刀对准吴老五的后脖颈,“老五,买卖不由工,别说哥不道义,这船啊不靠岸你就休想离开这泥水。”   锋利的刀尖对着他的后脖子,可以从后车镜里看到它如麦芒般的亮光。吴老五把持着方向盘的手死死攥着,腿也有点哆嗦,陪笑道:"大哥,刀放下,弟弟我熊,胆子小,这不也是害怕嘛。"   黄宗冷冷地一笑,"今天这儿的警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老五,哥也不想为难你,开好车咱今天一致对外,要不然,攘外必先安内了啊。"   吴老五愧疚地朝倒车镜里看向一眼,默默无言地继续开着车。除了黄宗,车子中坐着的老二,老三,老四也是一脸阴鸷地紧盯着秦漾。秦漾看见老五的劝说没用,忍不住心下又沉了一沉。其实早知道没用的,但她此刻还是毫无办法到只能靠着祈祷匪徒良心发现这条路。   车子一路停到了一个破旧的仓库里,黄宗让老四把秦漾抱到一个编织袋子上,他们在一旁一边抽烟一边骂道。   "顾平平不是说好十一点到这会头的吗?这都十一点四十了,还来不来。"   "老二,你再打一遍电话看通不通。"   "不通,老大,他不会坑我们吧?"   黄宗想了想,摇头道:"应该不能。他定金都付一半了,不少。"   "十二点了!"   看见手机的屏幕上蹦出的新一天的数字,黄宗突然道:"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完,他当机立断道:"老二,老三,老四,让老五开车起火,我们走!"   老四指着还躺在编织袋上的秦漾道:"那这女的怎么办?"   还没等黄宗说话,一直停车在外面望风的吴老五匆匆忙忙跑进来道:"老大,警,警车快来了!"   "操。"   黄宗啐骂一句,操起刀转身就要往外走。走到一半他突然转过身,双眼像毒蛇一样幽幽地锁定在秦漾的身上。他拍了拍手旁沾满油污的油桶,轻轻道:"老三老四,洒汽油。"他看着秦漾因为他的话而露出的惊恐而骇然的表情,笑道:"顾平平说这娘们是设计师,会画画的,不能让她活着给警察画人像指证我们。"说完,他转身走出去道:"动作快点,警察的车灯已经能看到了!"   老三老四合力把汽油桶推倒在地,用脚用力一踢油桶翻滚,五十多平米的小仓库十几秒之内就被撒满了汽油。吴老五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把秦漾抬到仓库一个水泥台上。   "我只能帮你到这了,火烧到台上会有段距离,警察来了,大声呼救。"说着,把老三塞在秦漾嘴里的破布扯下来。   回头向距离秦漾最远的一个角落里把打火机扔里,火势猛地燃烧起来,甚至发出了"嘭"的一声。   三人急忙跑回去,短短一分钟里秦漾经历了心情的大起大浮大跌大荡。   仓库大概是废弃不用很久了,秦漾想,也许这个仓库比滨海新区年龄还要长久。亏得地上除了一些破钉子破螺丝破兜子外没什么,若是个储藏白面的,估计不用搬到高台了因为一爆炸根本没活路。   然而当浓烟越来越弥漫,秦漾感觉自己的肚子都已经没有痛感的时候,她死死咬着自己的舌尖,不让自己昏过去。火场的噼里啪啦声让秦漾听不见外面是否有人,她只能孤注一掷地大声呼救。   "救命!救……咳咳咳咳,命……"   当意识停留在大脑皮层的最后一刻时候,她似乎从隐隐地火光里看见一个白衣服的男人,他徒手掰开已经被火烧地滚烫而炽热的铁栏杆从窗户里跳进来,弯着腰向她跑来。   这个身影似曾相识。   像是在万千红色水母中静默的身影。   像是在夕阳下被他亲吻而浑身僵硬的少年的身影。   像是披着星光和晨霜站在她家门口凝望的身影。   像是总是挽起袖子递过来温水或者橙色胡萝卜汁的身影。   像是脱下她的衣服在迷蒙中温柔地贯穿他的迷醉身影。   秦漾似乎听见耳边有人对她说道:"秦漾,我会对你负责的。"   像是年轻时候苏亦的声音。   苏亦……他来了?   被人抱起的一瞬间秦漾已经看不清了,但灼烫的手略过鼻尖时她似乎闻到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   意识的最后最后,是秦漾在想——   "他的手,要怎么再拿手术刀?"   "秦漾,秦漾,你醒醒,我带你出去,别害怕,别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字多,前天昨天的。   ☆、二十九   苏亦抱着秦漾迅速地从窗口跳出去,卫青扬守在窗外不远作势要接,苏亦一个闪身避开了他伸出的手。他眼睛红红地,不知是被烟熏地还是怎么,身上也焦糊糊一片。   苏亦那双手此时都是血污,蹭在秦漾的手臂上脏污一片,越发衬得她垂在他胸膛上的面颊苍白而无力。   卫青扬看见马上有救护车开过来接走了秦漾,才慢慢地回到自己的车上,点燃一根烟。   A市二院。   苏亦看着这个每天都要被他推转无数次的门半天下不去手推开,如今它的又一次打开,推进去的却是他最害怕担心的人。   ‘手术中’的红色闪亮字体像是夺命的灯笼摇摇晃晃在他的眼前,让他不敢呼吸。   秦漾受到了惊吓并且惊动了胎儿,又因为吸入了一部分的烟雾而失去意识,这会儿她竟然有早产的倾向。   秦漾怀孕七个月二十多天,还不满八个月,此时,如果生孩子,再加上原先她那个身体条件,不仅孩子保不住,她也会有危险。   时间像是偏偏和他较劲作对似的,一时一刻都滴滴答答地敲在他的心上,让他能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脏跳动了多少次。   林泉,林奕和林傲君在接到苏亦在救护车上的电话也急忙赶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女警察作为警方与他们之间的联系。林泉一见到苏亦就扑上来紧紧握住他的手,“苏亦,秦漾她,她怎么样了?”   苏亦抿抿嘴,“还在里面急救。”   林奕愤怒地冷哼,“那帮人抓到了吗?”   “跑不了的,一个都跑不了,警察在抓呢。”   在苏亦已经不记得看第几次手表的时候,门口的灯突然间灭了颜色,苏亦一瞬间直起身子大步向前,还是上次急诊室里给秦漾治疗过蘑菇中毒的徐主任。徐主任摘下口罩,直接对苏亦说,“苏亦,孩子现在情况很不好,我给她打了延缓生产的药,但还是需要你及时作出决定。”   “秦漾最重要,孩子次之。”   徐主任苏亦顿也不顿地做出选择,又看见林家人也没有反对地,点头对旁边的小护士道:"嗯,准备手术。"   "等等,徐主任,"苏亦叫住他,眼神坚定,"我也来参加手术。"   徐主任略微地有些惊讶地回看过去,入目是苏亦坚定的眼,"我要去陪着她。"还没等徐主任说出他的询问,"我确定个人感情会让我更小心。"   而不是伤害她。   徐主任盯着苏亦看了很久,半晌,抱着有责任还有他爹这老院长担着呢的糟乱心情道:"换衣服消毒去吧。"   苏亦紧紧盯着面前平躺在手术床上的秦漾,她的脸上是苍白而平静的,没有惊恐也没有担忧,平静地可怕。脸上和身上蹭上的血污和脏东西已经被护士清理干净,露出苍白的唇。苏亦戴上消毒口罩和医用手套,对着徐主任轻轻点头。   徐主任对着另一边执刀的妇产科主任点头,一切准备就绪。   手术开始。   这次主刀的医生叫郭丽,是苏亦师叔的大徒弟,也是李怀莎多年的好朋友。   因为秦漾没有意识,所以打了全身麻醉,徐主任在一旁细心地观察仪器上面显示的她的生理状况,苏亦在旁边打下手。   “剪刀。”   有小护士递过剪刀。   时间滴滴答答一分一秒地流逝,墙上钟表上的秒针每挪动一下都硬生生地敲在苏亦的心头,他是数着呼吸做的这次手术。   当第七层——子宫内膜被剖开的时候,郭丽毫不犹豫地下手把血糊糊的孩子拖出来,另外有护士配合着从腰下抬起她的子宫让郭丽更巧的用力。   孩子□□静了,安静地像没曾来过一样。没有婴儿的啼哭声,就意味着没有生命的盛开。小护士也知道秦漾的情况,她看了眼墙上的钟,“郭主任,2018年10月10日凌晨3点28分,男孩。”过了一会儿,小护士地眼眶都红了,“郭主任,新生儿不哭,像是没呼吸!”   郭丽死咬着嘴唇,手下给秦漾缝合的动作停都不停。   “拍他的后背,用力拍!”   秦漾血流不止,补血的血袋又换了一个,郭丽数着,一层……两层……三层……   “还是不哭!这好像是个……”   “给我。”   苏亦不容分说地打断了小护士没有出口的后半段话,接过血淋淋的小孩子用力地拍打着后背,也不知道拍到第几下的时候,才终于有微弱的哭声咩咩地溢出来。   这声音很小,但是却像明光一下子驱散了手术室中所有人眼前的黑霾。   小护士上前擦了擦郭丽额头沁出的汗,她缓缓呼了口气,继续道:“第六层完事了,该第七层了..”   核对完用品,确定手术万无一失后,徐主任抱着孩子先去通知外面的家属并且把孩子送进保温箱,他不足月而生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李怀莎接到消息后也已经赶来,焦灼地等在手术室门外,自然与林泉她们见了个面。看见徐主任和郭丽出来,都上前异口同声地问道:“我女儿怎么样?”   “我儿媳妇怎么样?”   闻言两方皆是一愣,还是郭丽率先出言道:“母子平安,是个男孩,不过还需要再观察观察。”   又转头对李怀莎轻松笑道:“老李,不辱使命。”   听见郭丽这么说李怀莎算是放心了。又寒暄几句,送走了老朋友,他们继续等在外面接苏亦和秦漾出来。   手术完成后,原本是需要护士给清理地,但这次苏亦送走了所有护士,只留他一个人给秦漾慢慢清洁身子。拿着沾上医用酒精的纱布的手不停地抖,不是火烧之后的疼痛的红肿,而是由心底泛起地不可抑制地一层一层地惊惧和冷。他这才发现,一波又一波的冷汗已经打湿了他外褂里面的衬衫。大概他的嘴唇也白了吧,他自嘲地想。   屋子里静地太可怕了,仪器有频率的滴滴声更显得静谧。苏亦张嘴不停地和秦漾说话,也不管她能不能听见。   “我从小就比一般人胆子大,第一次解剖动物别的学生都出去吐只有我什么事情都没有。”   "我第一次做手术的时候就是觉得有点紧张,"他拿起棉花细细地擦拭秦漾的手指,从指尖到指腹,一毫肌肤也没遗漏,"可是今天我突然很害怕。"   "一个医生,竟然害怕手术刀,害怕针线,我递过去的时候人都在抖。让我的老师知道了,非得骂我不可。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平时那些病人家属和病人的感受了。"   "很抱歉,如了我的意,是幸运,不是小公主奇迹。"   "我刚刚抱住他的时候,他都不哭,后来直到他哭了我觉得我才敢呼吸,秦漾,我抱着我们的孩子看着你躺在这,突然就知道了什么叫害怕了。"   "秦漾,谢谢你,你让我感觉到了一种尊重。一种对生命和妻子的尊重。"   每一个生命的到来,都是另一个生命自愿高悬自身安危不顾一切换来的,而承担这个危险的都是女性。从孕育的一刻到自己终了,就付出了别人无法理解和比拟的辛苦和爱意。   还不后悔。   “以后会对生命更有敬畏之心,对自己的职业更加认真对待和尊重。”   “秦漾,我和小幸运等你醒来。”   …   顾安安焦急地等在家里,顾平平派人去打探消息,听说秦漾母子平安之后一颗悬着的心才微微放低。她琢磨着要怎样承担这次有惊无险的责任。   顾平平坐在角落的沙发里一声不吭,他的本意只是想教训教训她,谁知道造成了她早产。   心中的嘟囔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顾安安本来就坐立难安,他还火上浇油,顿时噼啪骂道:“用你教训?你谁?孕妇最娇贵你不知道?你没怀过还没看人怀过?磕了碰了都怕你特么还给人绑了,还纵火?”   “我没纵火!我就让黄宗把她绑过来,没想杀了她。是他们自作主张地。”   “强词夺理。你就等着去蹲监狱吧你,杀人未遂。”   顾平平现在就害怕提‘杀人’两字,顿时不干了,“我没杀人!我只是绑架!我不管,我要去找爸妈,我要去美国。”   顾安安一声冷笑,“杀人未遂又逃逸。你现在要不等在这里,要不现在就去自首去。”   顾平平还想说什么,被顾安安的铃声打断了。屏幕上赫然跳动了三个字——卫青扬。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接起电话,顾安安没等说话,就听见卫青扬冷冷道:"顾安安,出来,有事和你说。"   没等顾安安答应,卫青扬果断地挂了电话。她抓起外套就要出门,顾平平愤愤不平道:"凌晨四点多他说叫你出去你就出去啊?"   顾安安冷冷地,"因为谁?八点你就给我滚去自首。"   "自首还得看上班,什么东西……"      ☆、三十   卫青扬斜倚在车门上,环着肩抿着嘴唇,面色阴沉似乎要与这黎明的黑暗融为一体。他像一只蛰伏的暴怒的猛兽,似乎随时都蓄势待发准备扑上来报仇雪恨,给他心爱的女人。   想到这,顾安安停止自己滑稽可笑的想法,因为她怕,再想下去,她会变得不是她自己了。   "你叫我来什么事?"她率先问道。   "你打算怎么办。"   是平淡无波的语气,但平淡无波才是压着呢,顾安安懂。   "该怎么办怎么办。能私了就私了,不能私了就打官司,请律师,理赔。"   闻言卫青扬似乎笑了下,但声音很轻,顾安安听不太清。   "私了?怎么私了?"   "道歉,赔钱。"   "还真是你们顾家一贯地做法啊,钱是万能地。一点责任不负,出了事情就用钱解决。"   "呵呵,"顾安安也笑,她一笑,那颊边的酒窝就越发地甜美而迷人,"谁说我们不负责任。钱是可以买来负责任的,从古至今都有拿钱赎罪的例子,我们怎么就不能用钱解决。"   她还笑,"不然呢?卫青扬?让我弟弟去死?一命赔一命?那秦漾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母子平安什么事也没有嘛?那不就好解决了?"   卫青扬蓦地站起身子来,上前一步就抓住她的头发向后一扯,顾安安的头发被这股蛮力扯疼了,顺势向后仰,把小小的一张脸暴露在黎明的街灯下。就势,她也终于看清了卫青扬的容色。眼底盛满了愠怒让他的眼睛不自觉张大,嘴角讽刺的弧度像一把刀子‘唰唰’地就着他的一字一句往她弯挺出去的脖颈上来回划。   "她差点就死了,她的孩子七个多月早产现在还没度过危险期,以后一辈子也会因为早产爱生病,你多狠的心啊顾安安,还能说的这么满不在乎?秦漾有得罪过你们顾家吗?钱钱钱,你的心都被钱堵死了,是不是觉得别人的心也被堵死了?"   "顾安安,我终于看清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了,从前是我眼瞎,总觉得你只是贪玩。谁知道呢,可能这事就是你指使你弟干的吧。嗯?要不然他怎么知道秦漾?"   晕黄的路灯打在顾安安的脸上,卫青扬能清楚地看到她脸上一层薄薄地绒毛,大大的酒窝里像是盛满了月光。一笑,月光就要洒下来。   头发被扯地真是疼了,可顾安安喊不出来疼,到嘴边上的一切"不是我"“我的心没有被钱堵住,被你”都变成了一句句违心之言。可女人就是这么地轴,事情到后来,都已经不是就事论事了。   "对啊,我就是见不得你对她好,我十分地讨厌她报复她。你不是偏要护着她么,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有些人啊,你根本就护不住。"   卫青扬闻言忍不住地颤了一下,金边眼镜的光泽暗了下来,身体像泄了力似的一下子松了,他不敢置信地松开钳制住她头发的手,"顾安安,你真令人恶心。"   恶心?   理科生的形容词真让人无奈。   顾安安无所谓地笑开了眼,盈盈地,侧过头一下一下地顺着头发,"是么,还行吧。"   卫青扬一下子甩上了车门疾驰而去。   顾安安站在路灯下突然就哽咽了喉头,半晌,转身慢慢地走回家去。   …   怎么才能告诉你,我的爱人,   我的一切无理取闹和不堪恶毒,   都是因为你对她的笑。   *   秦漾是在第二天下午才醒过来的。   入目是白苍苍一片的天花板和浅蓝色的节能灯,鼻间隐隐有消毒水的味道,还有说话声夹杂着什么声音传来,似乎在医院。   当意识稍微清醒了些的时候,她急忙向腹部摸去,当没摸到那记忆中的小山包的时候她觉得心忽然地停止了跳动。感觉到她的动作,苏亦道:"别怕,孩子已经生出来了,在保温箱。"   秦漾向旁边看去,是一脸浅笑的苏亦,他的笑容似乎带有抚慰作用,让那颗拎起来的心放回了原地。   "真的?"   苏亦一愣,随后好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秦漾想了想,觉得好像是这样。"那让我去看看。"说着就要起身,被苏亦一巴掌摁回去,"躺好,你现在的刀口还不能动。"   秦漾看着他,苏亦理解她的意思。   "他也不能出来,他不足月出生,现在还很虚弱,外面不适合他。"   "男孩女孩?"   "小幸运。"   "小幸运啊……"秦漾有隐隐地失落,"男孩也挺好,男女都一样,都一样。"   苏亦无奈,你这表情是都一样的意思吗?   "躺着吧,你现在还需要养养伤口。"   剖腹产最后要缝七层,割别人肚子苏亦没感觉,割秦漾的肚子他就觉得疼得慌。   "你的手……"   秦漾突然想到他那天在火场里徒手去扯那个烧得滚烫的铁栏杆,顿时抓住他的手要看。苏亦就任她抓。   从前苏亦的手修长白皙,骨指分明,无论执刀剪或者执筷子都细腻美好,而如今伸出的手上红色的印子狰狞而斑驳地布在掌心处,一直蜿蜒到指缝间,似乎是涂过药,挑开的水泡边还有一点点地皮肤撕边,再没了过去的清秀和俊逸。像他们做手术的医生最在乎手腕和手指的灵活度和敏感度,秦漾有些担心他这影不影响他的工作。   "疼吗?你这手以后还能执刀了吗?"   暖暖的呼气喷在苏亦的手背上,让他感觉有点痒。这气息差不多要吹进他的心里了,弄得他心下一片柔软。   "不疼。没事。"   "怎么可能不疼啊。你为什么要掰那个铁?人类的智慧在于会使用工具你不知道吗?"   苏亦笑了笑,"那个时候只剩本能了。"   "那人的本能在于趋利避害,你怎么还往火场里冲?"   "你在里面等我救你。"   秦漾一时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愣了半晌讷讷道:"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苏亦也没答,把李怀莎提早给她准备的装在保温盒里的汤递到她面前,"犯什么傻,喝汤。"   猪手汤,熬地汁浓味香,汤水都成乳白色了。秦漾其实饿了很久,又折腾又做手术的,实在是饿,顿时埋在汤碗里不肯出来。   她现在只能吃流食,怀孕被养出来的好胃口没有填饱,仰头看着苏亦,一度明媚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做作的楚楚可怜。"没吃饱,还想喝。"   苏亦看着她只觉得幸运和开心,愉悦地道:"没问题。"   转身,给秦漾榨了一杯胡萝卜汁。中午刚托林舅舅从家带来的,正好派上用场。   秦漾心道:"怎么办……虽然被抓的时候许诺只要能活着见到苏亦就算喝胡萝卜汁也心甘情愿,但依旧好想把那种反人类的东西扔掉哦。"   *   警察那天接到林家和苏亦的报警之后急忙联系在滨海新区打击暴力和黑道的警察,得到那边警察的帮助才快速地定位了黄宗他们的行踪,苏亦也跟着警察在最快的时间内赶过去。但黄宗他们看家本领就是泥鳅脱手,跑的比兔子还快,毕竟是逃命,不快的要不死了要不蹲笆篱子了,留下来的都是大浪淘沙的各中好手,让他们全跑没了。   顾安安拖着顾平平去自首,请求从轻处理,并联系了顾家父母,他们正在从美国赶回来的路上。听来看望秦漾的李妍妍和江源说,顾安安还找来了她当警察局局长的姑父,像这种阶级关系都很固化很裙带,看来顾平平的事情还有得磨了。   秦漾闻言不置可否,卫青扬说过,顾安安的姑父是警察局局长,顾家十几亿财产,现在顾家父母常年在美国开拓海外事业,而且听说政界商界还有别的能人大拿,所以这种事情多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人人都享受过关系户的对待,秦漾也不例外,只是有的大有的小罢了。五十步笑百步,人人心知肚明的事,秦漾也不纠结了,法治社会交给法院就好了啊,反正现在她有儿子还有苏亦,满足。   人若活的幸福只顾着快乐了哪有功夫斤斤计较睚眦必报。   不过说给李妍妍听,她笑道她这是穷苦百姓的自我安慰阿Q精神。   秦漾一乐一斜眼,"看破不说破阿姨没教过你?"   警察奔波了几天也没找到提早隐姓埋名低调夹尾的黄宗五人。就按照黄宗说的,秦漾学设计地,三岁没会拿钢笔先会拿画笔,从前人体素描画到吐,把黄宗几个人画的惟妙惟肖像黑白照片。警察又把照片拿去和顾平平的口供对照,确认无误后发放下去全国互联网通缉。   在各方面全部有序地进行时,秦漾迎来了一个她没想到也想不到的客人来。   掐腰风衣,圆脸,行动起来如柳下微风月下细雨。   很漂亮。   秦漾认人不大好,只觉得这姑娘的脸型有点像西瓜,但是那种不同于现下批量生产的瓜子脸有股难得的自然的融洽,很舒服也很眼熟,但她想不起来是谁。   看见秦漾疑惑的眼神,柳月风苦笑一下,率先开口道:"秦漾,我叫柳月风,我们见过。"      ☆、三十一   "秦漾,我是柳月风,我们见过。"   柳月风说完后径自补充道:"上次你和一个老阿姨到张主任那看病,我是他们科室的护士。"   秦漾恍然大悟。想起来了,领她去交款的那个小护士,还问了她奇怪的问题。   "没想到……真的是你。"   这种大彻大悟地复杂语气是怎么回事?秦漾默,什么叫真的是你?   "抱歉,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请问是张主任有什么事情麻烦你转告我的吗?"   "不是老阿姨的事,我今天找你是为了告诉你一些事情。"   秦漾屏息以待,柳月风顿了顿才从喉咙间艰难挤出两个模糊的音节,虽然模糊了,但秦漾听的明白,她说道:"苏亦。"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   看见秦漾直勾勾的眼神,她苦笑一声,道:"我和苏亦同是A市医科大的学生,他大我两届。但因为我们护理系和他们科总有活动,所以苏亦的名声在我们这两届很多人知道。我当时也只是很崇拜他,但只是崇拜,没别的奢望,毕竟人人都向往阳光却没人想要摘下太阳只给自己。"她似乎想到什么,一瞬间,表情很美好,"毕业之后我父母拖关系把我送进最好的肿瘤科当护士,这期间我也只是仰慕苏医生,并没有奢望能得到他一点回应,直到不到一年前吧,"   柳月风说地有点哽咽,似乎是深吸一口气才渐渐平稳情绪又说起来,"大概十个月吧,苏医生竟然答应我和我一起吃午饭,并且对我的态度也不像从前的视而不见。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成为并肩太阳的那个人,可是……"   "有一次,我要考学校的硕士,就向卓医生借书和笔记,但是他要写论文要用到,就帮我拿了苏医生读大学时候专业课的课本和读硕士的时候的笔记。"   "那上面,空余的地方,书页前后,除了秦漾两个字,就是一句话。"   "我是秦漾,那天在图书馆里对你一见钟情,如有冒犯,"似乎是带着哭音,又似乎是看了无数无数遍,倒背如流地悲痛,"还请见谅。"   "每一章!每一本!都是!从大一到硕士,再到工作时候的散书,卓医生都看到了,都说了!不同颜色地笔记,不同程度的磨损,都是当时写下去的!"   似乎是吼着说完的这句话,柳月风再也忍不住情绪失声痛哭着跑出去,留下愣在那里不得动弹的秦漾,失声无言。   头脑中还回荡着柳月风的话,像平地惊雷炸在了她的耳边,震得她焦糊一片不敢置信。   ——那上面,空余的地方,书页前后,除了秦漾两个字,就是一句话。   ——每一章!每一本!都是!从大一到硕士,再到工作时候的散书,卓医生都看到了,都说了!不同颜色地笔记,不同程度的磨损,都是当时写下去的!   秦漾蓦然想起她刚回国的时候,苏亦在病房里恶狠狠地对她,她还骂他是疯子是神经病来着。还有他第一次去她家找她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很抱歉惊扰到你,我是苏亦,那天在医院里对你一见钟情,如有打扰,还请见谅。"   当时只觉得是记仇地小气之言,如今……   "想什么呢?"   苏亦的声音响在耳边,打断了秦漾的思路。秦漾恍然,就看见苏亦站在床边疑惑地问道,他身边还站着卓明。秦漾知道他,上次跟她吐槽吃外卖要吃吐了的苏亦的师兄。   “啊,没,没什么。卓医生来了啊。”   卓明笑道:“当然得来了啊,不仅来了,我还给大侄子买了小玩具,喏,苏亦挑的我付钱,没少宰我。”   秦漾埋怨苏亦,“你带卓医生来就来了,还破费买玩具。”   苏亦坦然地任着卓明和秦漾说,也不在意,“没事,要宰到他侄子十八岁呢,会越来越适应地。”   不一会儿,林泉给苏亦打电话,让他得亲自过去给孩子办理出生证明之类文件。   苏亦走了,卓明也要走,但是被她留下来。   “卓医生,谢谢你能来看我。但是我有一些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卓明坐近她。   "今天柳护士来找过我了,然后…",秦漾没完就被卓明打断,"她说的话你不用信。"   秦漾一笑,"别紧张,卓医生,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从前知道我的名字吗?"   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问题,卓明斟酌了下,道:"从前在苏亦书上偶然看到过,也没记住,后来柳月风问起时,才想起来点。"   秦漾笑,笑的卓明后背隐隐有汗毛排队阅兵。   他瑟缩一下肩膀,"你想干什么?"   秦漾一乐,"我什么也不想干,"顿了顿,"呀~"   …   苏亦拎着一些水果回来了,进屋看见秦漾正斜倚着枕头逗弄小幸运。   听见苏亦的脚步声,她仰头冲他温柔一笑,"你回来啦。"   苏亦脚步顿时停在原处。   他突然想起从前大一时候上心理健康教育时老师曾经做个轻度的心里催眠。当他问道:"想想你十年后,和你的爱人在一起,你回到家,她对你一笑,温柔地问你,你回来了?吃饭了吗?那个人是谁?她长什么样子?"   原来——   苏亦轻摇摇头,甩掉陈年旧事,   ——美梦真的会成真。   苏亦上前,轻轻弹了弹秦漾的额头,"不嫌弃他丑了?"   秦漾醒来的第一天苏亦强摁着她不让她下地走动折腾,到了深夜实在摁不住了,几个月里养成的撒娇撒野娇纵一股脑地砸在苏亦的天灵盖。林泉都受不了了逃跑回家,就剩苏亦在这独自承担风暴。   秦漾本来是假哭真闹地,悬着半落不落的泪给苏亦装可怜,苏亦最见不得人落泪,更见不得秦漾的眼泪攻势,无奈地叹口气,苏亦一把把秦漾抱起来,低低地在她耳边道:“抱紧。”   医院的走廊里此时只有墙顶上每隔几米的幽暗的白灯们,白色的小节能灯将一条长长的里走里分为几段分明的明暗,一截一截地,像是黑白交融的芝士和巧克力铺成的路,而苏亦此时就一脚踏在芬芳甜腻的边界上。   苏亦抱得很稳,脚步也迈得很稳,秦漾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她把下巴枕在他宽阔地肩膀上,嘴里吐出的声音还带着刚刚耍赖的鼻音。   “我这几个月胖了很多,你抱着累吗?”   “累。”   想都不想的回答让秦漾语塞,她不满地嘟囔道:“你这不按套路出牌啊,你不应该说你不重你不重你永远是我心里最瘦最美的小仙女么!”   “嗯,你不重你不重你永远是我心里最瘦最美的小仙女。”   秦漾一噘嘴,不乐意道:“敷衍!”   苏亦突然停下脚步,侧过头看着秦漾,一脸麻木的认真:“小仙女,我违背自己的良心夸你你还说我敷衍,你已经一百四十多斤了。”他的话像小飞刀嗖嗖地飞,全飞进她心里了,在秦漾还没来得及心痛到吐血的时候,他又补了暴击一句:“比我还要重一点。”   秦漾翻翻白眼,“秦漾,卒。”突然又收起眼白,咬住他的肩膀恶狠狠道:“我咬死你个负心汉,我给你生儿子你还嫌弃我胖!”尖利的小牙并不能咬透厚实的秋装,突然惹得男人轻笑。他低低地声音像木质的大提琴拉在她耳畔,有深沉又性感的磁性一下一下撩在神经上,这种诱惑太要命了,秦漾忍不住夹夹腿,更加恼羞成怒:“还笑!还笑!”   托住秦漾臀部的大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屁股,“别乱动,抻到刀口。”   秦漾闻言把脸像鸵鸟似的埋在苏亦深刻的肩窝里,顾头不顾腚地装死。恐怕再惹下去自己会有血光之灾,苏亦即使收起调笑,安慰道。   “别担心,存在即合理。你是我苏亦一辈子的幸福,当然要重一点。”   小女人闻言甜地什么似的躲在男人的肩窝里偷笑,笑够了,探出舌尖轻轻舔了下苏亦精致秀气的锁骨,舔完觉得口感还不错,又舔了一口。   苏亦无声失笑。   长长的走廊里安全通道的油绿或明或暗,本来是恐怖片里的绝佳场景,却让苏亦和秦漾走出了童话感。   生活大概从来无情,但总会因为相爱的人而柔软了边缘。   …   秦漾若刚刚是假嚎,现在就是真哭。   “我知道刚出生的小孩子都像猴子或者小老头,但是这也太丑了这也太丑了呜呜。”   苏亦:“……”   看见秦漾是真忧心,他木着脸安慰道:“他已经不丑了,不信你看看旁边那个。”   没有对比就没有安慰。果然,躺在他旁边保温箱里的那个孩子看起来更丑一点,秦漾的心被变态地安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榜单要赶,我抓紧写出来,晚上若是手机能开热点就还有一章。 明天再检查错字,姑娘们若可以请帮我抓抓虫。   ☆、三十二   秦漾被苏亦轻轻放到地上,她不敢弯腰,苏亦从值班室借来一把椅子给她坐。保温箱里的小婴儿皱巴一张脸,像个没长开的小猴子。   不知是怎么了,小幸运突然从睡梦里睁开眼睛,迷蒙的眸光隐隐地向这边投来。秦漾和他对视个正着,小幸运突然支吾一声,奶奶喏喏的声音细小却绵长,像奶猫的嘤咛,可爱极了。秦漾感觉心里被软成水,全部滩化成他的形状。   这一刻,她突然知道了,生命的延续和爱的神奇。   秦漾伸出手,轻轻地触碰在保温罩上,想象着戳着他的脸,似心有灵犀,小幸运也伸出小拳头挥打了一下,秦漾惊呼:"他在和我打招呼是吗!他能看得见我?"   苏亦浅笑立在一旁,"看不见,婴儿睁眼睛了但是对光线识别能力较弱。"   秦漾不高兴地白他一眼,"哼,那就是我和他有心灵感应。"   苏亦笑,不置可否。   …   想起前几天的事,苏亦无奈地笑笑。一孕没有傻三年倒是直接回到了三岁。一阵风一阵雨,一会阴一会晴。   “笑什么呢笑这么开心,说出来给我和儿子也乐一乐来。”   秦漾捏着小幸运的手在外逗乐,苏亦笑笑,“没事。明天就出院了,感觉怎么样?还有什么地方难受吗?”   秦漾摆摆手,长长地吁了口气,“终于要出院了,你们医院真不是人待的地方,闷的要死,早就没事了。”   苏亦无奈地又弹了下她的额头,“瞎说。”   “瞎说实话。”   秦漾突然眼底闪过不明的光,她坐起身毫无征兆地凑近苏亦,苏亦也没躲,但是下意识地眨眨眼。   “嘿,苏亦同志,能把你大学时候的专业书借给我看看嘛?”   苏亦一愣,“借那个做什么?”   “我想看看你大学的时候都学些什么。”   苏亦若无其事地拿起苹果和小刀,动作利落地削皮。   “找不到了。”   “嘿嘿。”秦漾下床赤脚落在苏亦的皮鞋上,两只脚踩两只脚,整个人都要贴在了他的身上。鼻息轻轻地吐在他刮得干净地泛着微微青茬的下巴上,轻轻扬起头,媚眼如丝,道:“是找不到了还是不敢给我看?”   苏亦没动。   “我今天可是听说某个人暗藏祸心十好几年呢。”   苏亦眼见藏不下去,无奈地纠正她,“十一年,没好几。”   “为什么不说?”   “找不到你。”   ——找不到你。   这轻飘飘地四个字好像突然有千斤重就径直地砸在秦漾一天都没有平静地心湖上,让她突然间就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的书上真的写满了我的名字?”   “没有写满,就是有时候看专业书看不下去就想想你。”   苏亦什么性格秦漾现在也算是知道一点了。他说得话很薄很轻,事实总要在他的话上再加重几分。   秦漾将头轻轻地靠在苏亦前额上,“我一直不知道原来还有个人在默默无闻地深爱着我。”   “嗯。”   秦漾用指尖轻轻地划过苏亦的浓眉,又来到他高挺的鼻梁上,一路向下一直点过他的人中,最后停在嘴唇。   “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离开?”   “秦漾,回来了你就走不开了。”   “那我若是不回来呢?”   “等回来,或者找回来。”   秦漾看向面前这个男人,是眉头都不皱的平淡和坚毅。这份平淡和坚毅不知道是他多少个年月的深夜中用怎样的心情辗转出来的笃定和认命。   认命,认我遇见你,就明白了世间最美好的风景是什么的命。   她不由有些哽咽。   “你不恨我?我记得你说过你恨我的。”   苏亦又一次轻弹她的额头,“傻。”   傻姑娘,由爱从来生不了恨,恨是深爱之人别无选择的最后借口。   “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一定要不准隐瞒地实实在在地告诉我。”她恶狠狠地补充道:“如果你敢欺骗我,我就抱着幸运回美国一辈子不要见你。”   这么严重?苏亦被她较真地模样逗乐了,擦掉她悬在眼角的水痕,无奈道:“问吧。”   “高二的时候,那次聚会,是不是你。”   秦漾问这句话的时候是留了后路了,如果是他最好了,如果不是他的话就不能让他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在她心里不安的时候,面前的苏亦显示一愣,然后微微侧过头躲过她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   秦漾一下子放缓了心,用力拿拳头捶打他的肩膀,气他的隐瞒。“真是你!”   苏亦轻咳了一下。   “你个渣男,为什么一大早离开了。”   苏亦木着脸,大手一遮挡住了她湿漉漉的眼睛,躲避了她的责问。   他要怎么告诉你,他也是第一次,也害怕。   不害怕负责任,只害怕你恨他。   *   黄宗兄弟五个人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一路隐藏过得犹如过街老鼠般不敢露面。   现在犯个罪太不容易了——逃就够费劲了,白天有警察在各个路口设路障等着,各个路口各个街道商店都布置满了天网,网上发布画像更是让他们不敢接触人群。他们现在只敢拖一些不懂事的小孩子给他们上偏远的小区内买点面包和饮料。   终于等到了三个要去庐山的黑车司机收了他们三千块钱答应让他们睡到后面的后备箱里将他们带出A市。五个人窝在后面的后备箱里颠簸了三四天,吐了无数次,去掉了半条命才算是到了庐山。   此时正值秋末冬初,庐山这个避暑胜地却是一年中人流量最少的时候。算来算去,如果躲在一些通讯不那么发达的贫困山村里避避风头也是个好选择。   郭老汉名叫郭英硕,无儿无女,老祖宗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到底是有道理。可他一生孤寡,生不了孩子,婆娘死的早,临死了抓着他的手告诉他她不甘心让他和别的女人过日子,那他也就不再找了。天生他就是个没福的命,注定他克爹克娘克妻克子,不如守着这庐山的好风光,等他婆娘来接他。   老来病老来病,得了肝癌,他也不那么在乎,可能是婆娘要接他了。但是真难受啊,每次一到阴天下雨他就发烧,两条老病腿还经常水肿,一天二十四小时里,十二个小时因为恶心不想吃饭,二十个小时里因为吃完不消化更恶心。   他就骂啊,你这死婆娘带我走也不找个享福的招儿,非得折磨我!我也没出去找女人啊!   天气好点,他就到庐山上捡捡行人丢下的矿泉水瓶子骂骂,或者卖个小副食什么的,天气不好就窝在家里骂婆娘。   也算自得。   这天庐山冷风大作,郭老汉猫在家里捂着大毛毯,看着外面的拂柳被吹地歪歪斜斜,他就在那瞎想。   前些个日子,他给给过他药的林大姐打电话,听说了她的外孙女的悲惨遭遇。刚刚打电话问着,发现那伙人还没抓着呢。   “现在的人啊,那心窝子都是黑的。有手有脚地踏踏实实地娶婆娘生娃过日子不行么,非得出去偷鸡摸狗。还绑架人家怀孕的闺女,真是连畜生都不如。”看着林傲君给他彩信里发的画像,他啧啧叹道:“哎,磨你说长的好模好样地,非要走这邪魔歪道。”   他的手机还是零几年的翻盖的老款,天气一凉了或者打几个电话,电量就跑光了。挂了林大姐的电话,又看了几张照片,低电量的提示声响起,他磕磕绊绊地把充电器插上,又猫回毯子里,骂道:“死婆娘,活着磨我,死了还磨我,要不是有林大姐的药,还不知道怎么折腾我呢。知道你想我着急见我,但也不用这么磨我吧,你死了我埋,我死了谁埋?死婆娘,等我攒够钱把自己埋了的你再领我走啊,别着急,让我利利索索去见你。”   今天的庐山像是变了天,乌云如灌了铅似的黑压压一片,窒息般地不留缝隙地笼罩在庐山的上空。只黑天不下雨,大锅盖扣在天灵盖上一般沉闷。   “咔嚓!”   闪电闪过没一秒,震耳欲聋的响雷便炸在耳边。他这个小村子人少设备落后,这一个响雷劈下来,估计村头的电线杆又得出问题。   当第一滴雨落下来的时候,倾盆大雨就紧跟过来。哗啦啦地像谁捅漏了天,瞬间倾覆了这个小村子。   “嘭嘭嘭!”   粗暴地敲门声在雷雨地怒号中也显得轻微了,外面传来了男人的大吼,“有人吗!有人吗!借个地方避个雨!有人吗!”   郭老汉透过窗外看看外面的天,一脸不情愿地下去开门,“来了来了!别敲了。”   打开门,是五个穿着破烂的中年男人。   “大爷,借个地方避避雨呗,我们外地人刚到这里就下起雨了。”   郭老汉看见他们一个一个淋成了水鸭子似的,叹了口气,“进来吧。”   从柴房里拿出搁置很久的板凳,他抖落身上的雨,“哎外面这雨太大了,砸人脸上都疼。来来来,你们先坐这避会儿雨吧,家里穷,也没有什么能招待各位地。”   几人中长相最年轻的汉子客气地接过了他手里的蓝色塑料板凳,拍掉最上面一儿落满的灰尘,挨个给其余四个递过去。   郭老汉又拿出平时卖给庐山上游客地一块钱一条的白毛巾,“擦擦吧。”   五个人挨个用毛巾擦头发。   随着这几个人把帽子摘了把湿头发擦上去而露出整张脸,郭老汉是越看越心惊。   数了数,一二三四五,连人数都对得上。   他的嘴角迅速地耷拉下来,苍老的皱纹全都在嘴边和眼角堆成了惊心。他手有点抖,略有泛紫的舌头悄悄地舔了舔干燥的嘴皮。   “弟几个怎么挑这个时候来庐山啊,这时候庐山冷啊,也没什么可看的,你们应该赶在夏天来,避暑好地方啊这。”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求姑娘们给捉虫。   ☆、三十三   “弟几个怎么挑这个时候来庐山啊,这时候庐山冷啊,也没什么可看的,你们应该赶在夏天来,避暑好地方啊这。”   黄宗转转眼珠,眸光厉害地落在郭老汉身上打量,嘴里却客气地答道:“我们哥几个过来看亲戚来了。”   “哪个亲戚啊,这儿人我都认识,我可以帮你们想想。”   黄宗对答如流:“叫李向荣,知道吗?”   吴老汉一愣,然后摇摇头认真道:“哎呦,还真不知道。”   黄宗轻轻笑了笑,“是吗,那还费事了呢。”   “呵呵。”吴老汉一笑,“你们先休息会,我去拉个屎,这人老了就是屎尿多,这么大的雨也得去拉。”说着,默不作声地爬上床,借着拿纸的空档偷偷地把正在充电的手机揣在袖口里。   这个时候吴老汉很感谢还在倾盆的大雨,雨水声和响雷声很好地遮住了他报警的声音。   “喂,110吗?……”   …   当庐山的雨渐渐地停了下来的时候,天空微微放晴。湛蓝的天空展现出秋冬的辽阔和高爽。一股细细冷冷的风吹来,让行人不禁紧了紧衣襟。   黄宗看见雨差不多停了,他起身对郭老汉道:“老哥,雨停了,谢谢你啊,我这就要走了。”   要走了?   闻言郭老汉不着痕迹地向窗外望过去,外面安静如常,没有车笛声,他暗暗皱眉。   “别急着走啊,一会儿一起吃个饭然后我领你到村里问问有谁认识李向荣地,省着你们蒙头骡子乱走道。”   黄宗笑了笑,客气地推手。   “不用麻烦了老哥,我们自己去就行。”   “哎哎哎,你们不能走!”   黄宗转身眯起眼睛,“嗯?为什么不能走?”   郭老汉急得额头都沁出了冷汗,他讪讪地笑了笑,随后随口诹道:“你们用我的毛巾还没有给钱。”   黄宗的眼睛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像被蛇在后背上滑腻腻地游动似的,无端令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无声地抽动了下嘴角,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红色人民币放在门旁边的窗台上,转身欲走。   “哎!……”   突然,警察的鸣笛声由远及近,黄宗一下子变成了受惊的耗子,他回过头凶狠地瞪视着郭老汉。   “你个老不死地,你报警?”,他迅速地一挥手,身后的老二老三老四紧忙地跟上,“快走!”   “不准走!!”   郭老汉拐着他那双已经水肿到与他枯瘦的身材极其不符的萝卜腿,一个快步上前就扑住了刚要往出跑的黄宗。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从前连烧水也只能烧半壶不然拎不动的体力,此时竟然死死地拖住一个中年壮汉的脚步。   黄宗被他死死地抱住小腿,竟是怎么用力也挣脱不出来。老二老三见状连忙上前用力地踹他的胳膊,他的腿,他的手。用力之大几下下去他就连话也说不出来,一个呼吸之间就生生咳出一口腥甜。但他就是不松手,手腕似乎要断了他也不松手,手扯不住就用双臂死死的环住,被黄宗用力一带竟在地上拖出十几厘米的距离,整个人都带起来了。他的干枯如死树的头颅夹在黄宗的双腿间,黄宗又急又气,抬起脚朝他的天灵盖狠狠地踹下去。   不能松手……   这是绑架林大姐孙女的罪犯,不能松手——   松手就抓不到了!!!   一脚又一脚,一个巴掌又一个巴掌,四个人像一头头失去人性的野兽,有多想逃命,就用多大的气力施虐于郭英硕。   吴老五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看着奄奄一息的郭老汉,眼眶眦裂、充血通红,终于忍不住一把推开还在不停地抬脚踹的老三老四,骂出的话甚至带了哭音。   “我草你们妈的你们特么还是人吗!滚,滚!”   门被一脚踹开了!   “警察!警察!不许动!”   …   “帮我告诉林大姐,谢谢她…死婆娘,你终于来接我了,烦死……烦死你了,磨…磨人精,还那么漂亮..”   “您好,请问您认识这部手机的主人?我是江西省九江市庐山市的警察,还请您来一下庐山。”   “姥姥!姥姥!姥姥!!你不要吓我啊姥姥!!!”   “喂?喂?老婆?老婆你怎么了?”   “成杰,我以后再也没有妈妈了…”   “成杰,再也没有人叫我小水了…”   “苏亦,人心到底能有多恶呢?”   “有多善就有多恶。”   …   林傲君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本来是能的,但是接到了警察的通告后犯了心肌梗塞,第二天就在医院中匆匆离开。   秦成杰当即从美国飞回了A市,陪同林奕林泉办理林傲君的丧事。而林傲君的遗愿就是以儿女之礼好好送葬郭英硕,特意交由秦漾去办。秦漾想送林傲君最后一程,她的那个画山是山画水是水的姥姥,将永远地离开了她,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人面临离别时还是这般的脆弱与无能。她哭到无力是被苏亦抱上那架飞机的,她要飞向南方,送行那个素未谋面却为了她付出生命的孤寡老人。   人心到底能有多恶呢?   有人为了钱能坑蒙拐骗烧杀掳掠,有人为了色能荒淫无道禽兽不如,有人只为一丝小事能斩掉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有人甚至只因他人的一点点小错误,甚至没有错误,而肆意谩骂随口栽赃。   到底人心的底线在哪里。   秦漾想不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人们就不能行行好?每个人都是一条命,都是有心有肝有感觉的生命,他们怕疼怕屈辱怕谩骂怕折磨怕曲解怕死亡,别人也怕啊,为什么就不能推己及人?难道就能任由自己本性和心意去做事?人心到底有多恶?到底有多恶才能对一个陌生人刀剑相向口舌相争?”   秦漾失声痛哭,哭到说话也已经断断续续不成声音。   苏亦垂着眼睛将她轻轻地抱在怀中,手掌不住地抚摸着她的脊背。   “秦漾,我也不知道人心到底有多恶,不同的心有不同的恶。有些人他们就是行走的腐肉和禽兽。他们有人形,无人心;有人力,无人味;有人言,无人德。但你要相信,人心有多恶就有多善,总有一些像姥姥,像郭爷爷,像你,像我一样的人,在世道险阻中还坚持着人性和人心。”   秦漾,这世界礼崩乐坏,世风日下。我也不知道正到底胜不胜邪,到底是魔高一尺还是道高一丈。人心以什么模样出现从来都是未知数。   但是我相信,善是不会被消灭的。   …   秦漾从医院领走了郭英硕的遗体。她宴请了那座小村子里所有和他相识的街坊邻居,还请了当地最出名的送葬队以他们能给出的最好的方式送别了郭老汉。郭老汉的行为感动了镇里政府和警察局,他们纷纷送来了挽联,秦漾一一接收。苏亦打点里里外外,秦漾就以儿女之礼披麻戴孝跪守在灵柩前为郭老汉守灵,送葬,跪拜磕头一一答谢邻居朋友们的的祭奠。   郭老汉殡仪馆里最大最豪华的房间里停留了三天,秦漾在他灵柩边跪了三天。最后一天的下午,宾客们尽数散去,秦漾才第一次好好地端详这个陌生的老人。   就算正常死去的人的遗体都有一种恐惧之态,何况惨死之人。而郭老汉的面容却极其平稳而如常。枯瘦的脸像是冬天料峭寒夜里伸展的枯藤老树,老树即将化作尘土,从此之后,再不回来,但那厚实而深沉的敦厚颜色却有大地的平和与自然。   “郭爷爷呀,我是秦漾。我听说郭奶奶在你四十多岁的时候就去了,这些年你也没再续弦,也没子女。那就让我来做您的孙女吧,您看我成吗?”   “郭爷爷,您邻居说您成天要攒棺材本攒棺材本,说您怕您有一天死在外头不能回家,不能和郭奶奶葬在一起,不能收拾妥当地去见您的婆娘。您看,漾儿都打听出来了呢。”秦漾跪在棺材前哽咽起来,“我给您以最风光的形式厚葬,我在庐山下给您和郭奶奶买了风水最好的合墓,我在您的枕头底下看见了您和郭奶奶年轻时候的结婚照呀,超帅气的。我按那样式又给您买了一套换上了,您看够帅吗?我觉得够帅了,肯定啊能迷倒您的小水莲,像当年一样。”   “放心吧爷爷,漾儿怎么会忘了郭奶奶呢,她也有一套一模一样地咧。”   “郭爷爷,漾儿每逢清明十五都给您烧好多好多钱呀,您和郭奶奶四处去玩玩,去看看,没事就去找我姥姥聊聊天,我姥姥她懂得超级多,可以给您们讲故事。”   “郭爷爷……”   她泣不成声。   郭爷爷,谢谢你。   ——我从来都是无神论者,   ——但若想起你,   ——就怕真有另一个世界。   ——我从来都是无神论者,   ——但若想起你,   ——我愿信有另一个世界。   ——我从来都是无神论者,   ——但若想起你,   ——我不敢有丝毫自我揣测的懈怠。   ——我从来都是无神论者,   ——但若想起你,   ——只愿你还能来看看我。   “秦漾?醒醒,醒醒?”   “苏亦,我梦见郭爷爷了,他告诉我他穿上新衣服还被他的死婆娘说老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为了跟榜已经写废了的我。 反正夜深了,就话唠几句。 本来最开始设计的伏笔是林姥姥送药的人就是绑架秦漾的人后来给她放了,突然加上郭老汉这个不知道是悲剧还是喜剧的人物是因为我最近接收到的信息太负能量了。 乔任梁去世,兄嫂毒死四个弟弟家的儿子,白银案凶手被抓,好多个大学生被骗自杀。 关于乔任梁的事情,我真的很心痛,一是因为他是自杀,被道德绑架被舆论杀死的。二是因为我很喜欢他也很心疼他。 我今天游泳的时候因为没换好气所以有十几秒钟的窒息,那种感觉太痛苦了,痛苦到我钻出水面的时候还心有余悸地想哭。 我是被动的,他是主动的。 如果传闻是真的,他是用塑料袋套住自己的头窒息而死的,那这种残酷的死法该是多么的惨烈。 一个成年男人,在他慢慢窒息的过程中每一秒都可以轻松地撕开那个塑料袋,而他没有。 那他该是多么的绝望多么的绝望多么的绝望,才能违背人繁衍活下去的天性,走向灭亡,没有丝毫的留恋和挣扎。 但凡能活得下去的,谁会去死。 我知道我的文很少人看,但我希望我增添的这个情节,会让这世界更多地充满一些善意一些平和,算是了了我对KIMI,对所有离去的人的一点点遗憾。 以上。 好累,虫子麻烦姑娘们给抓。   ☆、大结局   A市。   "好的,我知道了。"   苏亦挂掉电话,转身回到卧室。是他家的房子,秦漾在逗弄着小幸运玩拨浪鼓。   时隔他们从庐山回来已经三个多月了,前些日子法院对黄宗等人提起了诉讼,今天,法院出了结果。   黄宗因为涉嫌杀人和绑架被叛死刑,缓刑一年。老二老三老四涉嫌诈骗,绑架,杀人等罪刑被判有期徒刑二十年,十五年。吴老五因为秦漾和苏亦的不追究和保释,只是被罚款三万元给秦漾,这三万元,秦漾也没要。在车上吴老五多次想要救她,放火时也冒着大危险把她放上平台,如果没有他这一个善意的举动,秦漾等不到苏亦来救她,她很感谢他。而且听说警察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吴老五对郭老汉进行了援救,且在审讯过程中极为配合。   至于顾平平涉嫌绑架,一审被判十年有期徒刑,听说顾家不服要二审上诉,但不知为何又收回了上诉。   对于这个结果,秦漾无言以对。似乎是公平的,所有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有些事情永远不要发生,因为有些人永远回不来。   苏亦无言,只是轻轻地环住秦漾。   A市机场。   卫青扬接到顾安安的短信快步赶到候机室,他一眼就看到了安坐在那里的黑衣女人。   一个人的外貌为什么会发生那么大的变化?   才短短三个月,顾安安的改变就比过去几年还要大。看着面前这个眉目平静却生硬的顾安安,卫青扬心里一下下地隐痛。立在她面前半天,他不知怎地才从嘴唇里挤出干涩地几个字,“你,要走了?”   顾安安站起身,侧过身子将座位让给卫青扬,扯开一抹笑。   “你来了,是啊,我要回美国了。”   “什么时候再回来?”   再回来?听见这三个字的顾安安一笑,她一笑,她的酒窝就深刻如烙印带着窒息般的甜美。   “不回来了。”   “对不…”卫青扬三个字没说完就被顾安安止住了,“不用说对不起,我从前看电视剧,有一句话特别印象深刻。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所以我制止了我父母的上诉,没让他们用钱把平平弄出来。卫青扬你知道吗,我亲手把我唯一的弟弟送进牢里。”   “不怪你,是他自己犯错。”   闻言顾安安也没说什么,微微一笑。她能说什么?   “卫青扬,我中学想要相机我爸妈没有给我买,我一年没吃午饭最后终于买到了它。我想得到的从来都会得到,无论是人还是物,没有得不到的。但你是例外,我已经不想折磨你了,也不想折磨自己了。在这场感情中你没有失去什么,我却失去了我弟弟,失去了我自己。但是请你记住,我从前所做的一切或好或坏的坚持,都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放手,也是我喜欢你。”   “但人是会明白的,喜欢有时候真的需要放弃。”   “我的弟弟,我不后悔把他送进监狱里去,这是他应有的惩罚,我只是后悔,我顾安安,遇见了你。”   “卫青扬,”顾安安突然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他,睁得大大的眼睛里认真地盛满了他的注视,“你这辈子遇不到比我更好更爱你的姑娘了,管她适不适合你。”   “亲爱的旅客,飞往美国——”   机场的登机提示音突然播报,顾安安轻笑一下,停住了言语,拎起行李箱转身向安检走去。从她见到他起她就笑了很多次,再没有从前爱哭鬼的模样,可是她的这些笑看在他眼里比哭还难看。这些话她说得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但他却从这些支离破碎中听出了她辗转地取舍。   卫青扬一时失语,最终,她选择地舍,舍掉他。   他猛地一伸手,一步上前要抓住她,却被迎面跑过的一个孩子挡住了去路,扶起小孩子后,顾安安已经进了安检。遥遥地,只剩下一个黑色地瘦削的身影,无助又决绝。   小姑娘的妈妈赶忙来上下拍打着小姑娘褶皱的衣裙,“宝贝,哪撞疼了吗?”   “妈妈我不疼,可是刚刚那个漂亮大姐姐,好像哭了……”   *   江源端上两盘糕点,全是李妍妍爱的口味。秦漾抱着小幸运无奈地翻白眼,这狗粮还真是一把一把往她口中塞,她到底搭错哪根筋答应她可以带着男朋友来聚会啊!   “漾,你这两年咋过的跟那谍战片似的惊险?”   秦漾看着李妍妍自然地把糕点往嘴里送,还有给她没长牙的儿子吃,急忙一侧身,“嘿,他还不能吃这个。”拍了两下小幸运,小幸运极其给面子地咧嘴一笑,“谍战片?你不觉得像惊悚片么?”   想到秦漾经历的生病,被绑架,被撕票,早产,一夜情后又破镜重圆,李妍妍默默地点点头。惊悚,真惊悚,吾等凡人还是老老实实地吃东西吧。   “好吧,你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不过你家苏亦那一脉单传地就放任你这么奶他儿子?虽然够幸运,但是吧,长大以后上学了也不能真叫他苏幸运吧,会被嘲笑。”   秦漾看看怀中小婴儿,半岁而已却已经生得比同龄的孩子清秀好看了,名字影响一个孩子的未来和命格,想着初中那个因为名字总被嘲笑的男同学朱大壮,秦漾默默地考虑重新起个名字的可能性。   “我回去问问我家苏医生。”   江源和李妍妍好事将近,秦漾衷心祝福,要不是苏亦在做右手的康复治疗孩子离不开人,秦漾都帮着忙活筹备了。于是三人也没多聚就散了。   晚上,苏亦回到家就看着自家儿子在摇篮里傻呵呵地自己乐,而傻儿子他妈就坐在旁边专心致志地翻着《尔雅》,手边还堆着一堆厚厚地书,苏亦一眼就扫到了书侧面的几个名字。   《新华字典》,《诗经》,《唐诗三百首》,《牛津字典》。   苏亦靠过去,长臂一揽将秦漾轻轻环在胸前。“做什么呢?”   秦漾头也不抬。   “我在给咱儿子起名。”   起名?   “不叫苏幸运了?”   秦漾摇摇头,发顶软绒绒的头发蹭得苏亦的下颚有些痒。“不叫了,名字是一辈子的事,我觉得这么草率有点不负责任。你快来帮帮选选给起个好听雅致又寓意深厚的名字。”   苏亦顿了顿,半晌,道:“为什么还有《牛津字典》?”   闻言秦漾直起身子,把压在底下的几本书一一摊在苏亦面前。   《中国起名大全》,《老子》,《庄子》,《四库全书》,《伤寒杂病论》,《周易之算卦实用》……   苏亦:“……”   “我突然觉得叫小幸运挺好地,不用改。”剩下半句他识趣地没说出来,秦漾最近以一种母凭子贵地优越感越发地有脾气了,他也真是不敢惹。   “不不不,得改得改,你看咱俩的名字都没什么特点好遗憾啊。”   “我有。”   “嗯?你有?”闻言秦漾仰起头注视着苏亦,眼见着苏亦一本正经地道:“苏医生,苏一生,多苏。”   秦漾:“……”   “怎么?没有卫秦漾,喂秦漾,慰秦漾,唯秦漾,畏秦漾,为秦漾来得苏?”   鬼知道这一瞬间看着苏亦似笑非笑地眼秦漾她经历了什么,只得干笑两声,在心里骂着谁告诉他的,嘴上赔道:“苏,特苏,特仑苏。”   想了想,转移话题道:“卫青扬曾经说过,‘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一个人,除非你看见他和别人在一起了’你说他说得对不对啊?”   苏亦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   苏亦轻抚她掌心的手顿了一下,半晌,才若无其事地松开秦漾向厨房走去。   “你饿不饿?想吃什么?”   ……   要怎么告诉你等你等了十年,只是等来了寂寞的滋味。   从前他最怕听到一首歌——   守着爱,怕人笑,又怕人看清。   *   起名之事后来还是被秦漾交给了苏爷爷去做,毕竟给苏家爸爸的名字被起得就很有水准。秦成杰和林泉不久之后就回到了美国,在国外多年,他们还是更适应那里的工作。林奕也回到了原来的工作中。似乎早知道有那么一天,虽然难过,但林家人还是接受了这个悲伤的结果。各司其职,将生命各自延续下去。   又过了一年,苏亦和秦漾才补办婚礼。   苏亦家里的WIFI密码‘wait20080728’其实就是等她,因为2008年7月28日就是高中的那次聚会……得知这个消息秦漾很高兴。人啊,一高兴就容易干傻事,一个开心就把自己最后的拿乔给放下了——秦漾答应和苏亦办个婚礼。   但这不足够——   秦漾低低地喘息着,感受着苏亦的唇舌一下又一下像暖莺啄春泥般一点点敲开她的身体,她忽然紧紧地攀住他。当苏亦贯穿进她的身体后,那充实和满足感随着他的节奏一点点堆积,终于到达顶点。秦漾一声尖叫,“啊!苏医生!……”   苏亦的动作突然停息,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随着这个称呼给窒住了。下一秒,秦漾被人像翻春饼一样翻了过来,无助地匍匐在柔软的床垫上。   “你轻点!……”   “你活该。”   秦漾默默地咬紧唇舌不让紧张的呼吸逃逸出口,得不到回应的苏亦不满地拍着她撅起的臀部。秦漾散着头发突然扭头看向他,“你微信号什么意思?”   苏亦动作一顿。   “不回答你今晚就别想碰我。”   似是认命一般,苏亦勾唇笑了笑,伴随着狠狠贯穿的动作,他低低地在她脊背上道:“I will always wait for you。”   ——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推迟了一个多月才将结局放上来。谁知道我也发生了一些难过的事情。 故事到这里就写完了,谢谢姑娘们的包容和体谅和支持。 新文会先存个十几万的稿子再发。 江湖再见。 有番外,在微博,若哪天,没意思了就去看看吧。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lyler】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